怪不得古宗人要把猎杀豺狗当作男子汉一种崇高的荣誉。豺狗远不如熊有力量,远不如虎凶猛;象、豹、野猪……森林里许多猛兽都比豺狗厉害。但古宗人却固执地把豺狗列为百兽之冠。现在他算是明白了,猎杀豺,不仅需要勇敢,还需要智慧,是一种斗智斗勇的艺术。西双版纳没有狼,豺就是最令人讨厌的食肉兽,既凶残又狡猾,当它们聚集成群时,敢在牧人的眼皮底下袭击牛群;它们饿疯时,连豹子也敢咬。在古宗人的语汇中,老豺和精怪是同一个词,类似汉族所说的狐狸精。在古宗人的传说中,老豺也会变成美丽的异性来迷惑人。猎手中还有这样的说法,宁可碰到一头熊,也别碰上一只老豺,老豺一念咒,猎枪就打不响。过去他把这些都看作是荒诞不经的传闻,现在看来,这里头起码有一半是真实的。
可惜他觉醒得太晚了。
他被一只老豺困守在山冈一棵孤零零的栎树上。
怪他自己嘴馋,刚才经过这棵栎树时,抬头看见树梢的枝丫间垒着一只鸟窝,就想掏蛋吃。他爬树并不拿手,幸好树干节疤很多,枝丫横生,容易上去。他把猎枪和长刀搁在树下那块长方形的条石上,空身往上爬。对于一个不惯爬树的生手来说,猎枪和长刀显然是个累赘,是种负担。他忘了临行时泽龙康的谆谆告诫:猎枪和长刀须臾不离身。他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爬上树梢,盆形的鸟窝里,只摸到鸟的羽毛和粪蛋。他叹息一声,怪自己运气不好,战战兢兢刚要往下爬时,突然听见树下传来金属叩击的铿锵声。他低头一看,一只土红色的豺像噩梦一样说来就来了,正衔着他的猎枪和长刀往山沟里拖。猎枪和长刀很沉,豺艰难地屈着腿,身体匍匐着,扫帚似的尾巴都因用力过猛而扭歪了。他被这离奇的景象惊呆了,反应变得迟钝。等他明白豺是在解除他的武装,为时已晚,豺已把他在森林里赖以生存的武器拖进了沟底灌木丛里。
豺摇晃着毛茸茸的红脑袋,挺着三角形的耳朵,浊黄的眼睛里闪动着饥馑贪婪的光,稳当当地守在栎树下。
豺不会爬树,他暂时还有一种安全感。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丑陋的豺。棕红色的毛没有一点光,像老宅子门窗上早已褪色的红漆:脊背上的毛脱落了好几块,露出灰白的皮,也许是体癣;尾巴沾满了植物的汁液,肮脏得像根搅屎棍。它涎着嘴,舌苔浊黄滞重;犬牙参差不齐,好像还缺了两颗;眼角布满了眼屎;颈部那圈白毛已经发黑。这是一只老豺,衰老得应该被自然界淘汰了。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