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以为
,操起竹篙。他尽量把动作做得利索,姿势放得潇洒,表现得很有自信心样子。既然已经逼上梁山,即使打肿脸他也得充充胖子。
竹筏滴溜转,他面向送行人群。
泽龙康抬起宽阔坚毅下巴,微微向他颔首。他弄不清这是无言鼓励还是无声叮咛,但他心里立刻平添点勇气。
泽龙康是戛蛮寨宗教领袖,司职祭祀。这类人物,在古代汉族,女称巫,男称觋。古宗人称“纠玛”,意译为神汉。在戛蛮这个荒僻山寨里,他只是个业余神汉。平时,泽龙康和其他人样,耕作田间,狩猎山林,因此骨骼粗壮,身坯结实,脸上像所有古宗汉子那样,布满刀刻斧斫般皱纹。在泽龙康身上,寻找不到点道骨仙风,也没有那种生活在阴阳两个世界人物身上应具有神秘气质,他看上去倒像位精明猎手、强壮剽牛汉。老头那双浅灰色深邃眼睛里,闪烁着智慧光,有种宁静威严。
两头发情期公牛打架,牛角撞得乒乓直响,碰出粒粒火星,其他人用锣鼓、火药枪劝架都无济于事,泽龙康徒手上去,不轻不重地喝声,斗红眼公牛竟然平息怒气,乖乖地各自分开吃青草去。别人劁猪,猪咆哮声能把竹楼震塌;泽龙康劁猪,好像在给猪搔痒,性子再烈猪在他手掌抚摸下,舒坦得直哼哼,任凭他把自己肚皮割开……
他尹长庚也无数次产生过这样感受,待在泽龙康身边,自己情绪便会自然而然受到感染,紊乱心情会立刻平静下来,刚才还困扰心境种种尘世间风雨波澜会立刻失重,变得没有什分量。也许他和他前世注定有翁婿缘分,不然为何有如此心灵感应呢?
他久久凝视着泽龙康,希望自己眼光像干燥海绵,能将对方身上骁勇气质吸收过来,以弥补自己不足。
泽龙康作为这次成丁礼仪式主持人,站在人群中。他裸露着紫铜色上身,虽年近六旬,仍肌肉饱满;腰间系着块斑斓豹皮,钱状斑环闪动着幽深光泽。此刻,他将右手举到眉际,停顿两秒钟,猛地在空中劈出道弧形。
立刻,七支猎枪黑森森枪管刺破蓝天,山谷爆响起排枪声,震得斑岛河微微颤抖,半空中飘起朵朵乳白色刺鼻硝烟。随即,芒锣和象脚鼓也敲响。
古老乐器奏出古老节奏和旋律,那深沉,那悠远,那荒凉,如泣如诉,像在唱支古老悲歌。他合着鼓节拍,将竹篙在河底鹅卵石间点点戳戳。竹筏冲开水浪,驶向神秘莫测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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