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留下了快乐与烦恼。豺是一种有领地意识的动物,同其他依附在大地上的生命一样,热土难舍,眷恋自己的故乡。如今,在人类的倾轧与威逼下,它们被迫离乡背井,逃离这块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茫茫雪山,漫漫旅途,前程未卜,大千世界,哪里是家?偌大的地球,竟容不下一窝金背豺!它们哭泣,它们哀叹,它们有理由向人类怒吼,有理由向苍天发出严厉的责问。
在豺群呦呦的啸叫声中,我依稀分辨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叫得特别哀婉特别凄惨,我相信这是刀疤豺母发出的叫声。这缕不太和谐的苍老的声音,像是在乞求饶恕和原宥,像是在呼唤理解和宽容。我了解刀疤豺母,这是一只饱经风霜的老母豺,宽厚仁慈,与人为善。它在翻越雪山垭口的最后时刻,仍抱着一丝幻想,希望人类能丢掉对豺的成见,改变主意,同意它和它的臣民们继续留在尕玛尔草原生活。
谁愿意流落异乡为异客呢?
当豺群在山脊线上停止啸叫时,卡扎寨牧民从各家的毡房里取来了猎枪、铜鼓、响弩和牛角号,有的朝天放枪,有的擂响铜鼓,有的发射响弩,有的吹奏牛角号。牛厩里的牦牛哞哞直吼,羊圈里的山羊咩咩叫唤,马扬鬃嘶鸣,狗狂吠咆哮,整个寨子喧嚣得快要沸腾了。
我晓得,这绝非友好的欢送。这是声势浩大的驱赶、毫不留情的撵逐,含有用武力押解出境的性质。
我的视线一直凝聚在刀疤豺母身上,我看见,它好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那剪影一下子缩小了许多,不难猜想,是泄气了,绝望了,也许是难过得趴在地上了。过了约数分钟,它的剪影又慢慢升高,再次站了起来,朝雪山垭口走去。
豺群跟随着刀疤豺母朝雪山垭口移动。
白茫茫的雪坡上,几十个黑影在蠕动。高原缺氧,积雪太厚,登高爬坡,它们跋涉得极其缓慢,步履沉重而又艰难,远远望去,就像蜗牛在爬一样。枪声、鼓声、弩箭声、狗吠声和牛角号声持续不断地响着,不让它们回头,催促它们快走,断绝它们退路,无情地粉碎它们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半个小时后,豺群消失在风雪凄迷的雪山垭口。
日曲卡雪峰北边这道垭口,是出入尕玛尔草原的门户。对豺群来说,走出雪山垭口,等于被扫地出门。雪山垭口终年积雪,一年四季中秋冬春三季大雪纷飞,两边陡峭的山峰上常发生雪崩,肆虐的,bao风雪像把加密的巨锁锁住了这道门户,连最耐寒的雪豹都无法穿越,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只有夏末才能通行。毫不夸张地说,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