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话的工夫,我的目光不安地寻找能忆旧的物品,在客厅的新家具中间,认出了几件封格斯马尔的家具。然而,还能拨动我心弦的往事,现今朱丽叶似乎置于脑后,或者有意绝口不提。
楼梯上有两个男孩在玩耍,他们有十二、三岁,朱丽叶叫过来介绍给我。大女儿莉丝随父亲去埃格一维弗了。不一会儿回来一个十岁的男孩,正是朱丽叶写信通知我那个沉痛消息时说要出生的那个。那次有些难产,朱丽叶好长时间身体没有恢复过来;直到去年,她才好像一高兴,又生了一个女孩,听口气是她最喜爱的孩子。
“她睡在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她说道,“过去看看吧。”她带我往那儿走时,又说道:“杰罗姆,我未敢写信跟你说……你愿意当这小丫头的教父吗?”
“你若是喜欢这样,我当然愿意了,”我略感意外地说;同时俯向摇
,立刻感到身子虚弱极了,一时
间可望就要死去。但其实不然。开头,我通身都极其平静;继而,一种惶
恐不安的情绪袭上心头,使我的肉体和灵魂都颤抖起来,就好像猛然醒悟,
一下子悟透了自己的一生。我仿佛第一次注意到,我的房间光秃的四壁惨
不忍睹。我害怕了。现在我还在写,就是要自我安慰,保持镇定。主啊!
但愿我至死也不会说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我还能起床。我跪下来,像个孩子似的……
现在我想死去,速速死去,别等到我又明白过来自己孤单一人。
去年我又见到了朱丽叶。接到她告诉我阿莉莎死讯的那封信,十余年过去了。一次我到普罗旺斯地区旅行,趁机在尼姆停留。泰西埃家的住房相当美观,位于中心闹市区弗舍尔大街。我虽已写信告知,可是踏进门槛时,心情还是颇为激动。
一名女仆带我上楼进客厅,等了不大工夫,朱丽叶便出来见我。我恍若看见普朗蒂埃姨妈:同样的走路姿势、同样的丰盈体态、同样气喘吁吁的热情。她立刻间我的情况,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也不等我回答:问我耻业生涯如何,在巴黎住处怎样,又问我干些什么,有什么交往,到南方未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往前走走,到埃格一维弗呢?爱德华见到我会非常高兴的……然后,她又向我介绍所有人的情况,谈到她丈夫、几个孩子,还谈到她弟弟、去年的收成,以及不景气的生意……从而我得知,罗贝尔卖掉了封格斯马尔田庄,搬到埃格一维弗来住,现在成为爱德华的合伙人,他留在葡萄园,改良品种并扩大栽植面积,而爱德华就能腾出手来跑外面,主要管销售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