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阿纳托尔哈哈大笑起来,往后一跃,跳起了欢庆之舞。他从哈代营地被放出来还不满一年,所以能深切地体会到亲生儿子急切想要逃离单独监禁的感受,但小婴儿十分虚弱。阿纳托尔立刻焦急地载着我们穿越黑暗,我蜷在后座上,搂着嗷嗷待哺的孩子,然后惊恐地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不会吃奶。我们抵达基姆武拉时,他已经发烧了。从那时起,他便急速消瘦,一直昏睡,简直瘦成了皮包骨,连脑袋也是枯瘦枯瘦的。接下来的许多个日日夜夜混在了一起,因为我很害怕,一刻都不愿把他放下,甚至不敢搂着他入睡,生怕他会悄然离去。阿纳托尔和我轮流摇晃着他那柔弱的小身子,和他说话,哄着他,想让他进入这世界。马丁坚持要和我们轮班,他也想摇晃着他,对着小花格毯里悄悄地说些男孩儿们的知心话。但纳塔尼尔很难说服。有两次,他干脆没了呼吸。阿纳托尔对着他的嘴吹气,按摩他的胸部,才让他幽幽地缓了过来。
一个礼拜后,他开始进食。如今看来,他似乎对和我们待在一起的决定已毫无悔意。但在他生命最初的惊魂一周里,只要能想到他身子这么虚弱疼痛,灵魂又已迷失,这种种凄苦便将我折磨得不轻。我还记得自己曾向上帝之类的神许诺过不止一次,只要让阿纳托尔回来,我便对这世上的一切再无他求。可如今我又来了,再一次猛烈地敲打着天堂之门。这是一个女孩凄凉的拍击声:已有数年之久,她不再感受到那扇门的另一侧有任何真实存在。
一天晚上,我坐在地上,毫无睡意,因精疲力竭而神志不清,摇晃着这无辜残损的婴儿,就这么大声地说起了话。我对着火说话:“火啊,火啊,火啊,请让他暖和起来吧,把你需要的所有木柴都吞噬干净,我会不断地添。但你千万不要熄灭,不要让我深爱着的这个小身体着凉!”我说的是英语,想来我肯定已经彻底疯了。我对着屋外的月亮和树木说话,对阿纳托尔、帕特里斯、马丁酣眠的身子说话,最后又对盛着烧开的无菌水的水壶和不让婴儿缺水的小滴罐说话。突然,我清晰地回忆起露丝·梅病得很重的时候,母亲跪在地上,对着一瓶抗生素说话——我相信那是在祈祷。我几乎能听见母亲的呼吸声和那些话语。我能极清晰地想象出她的脸,感觉到她的胳膊搂着我。母亲和我一起,对着我们有的任何一样东西祈祷,这已足够。
如果上帝还能看顾我的话,他必然会将我看作一个母亲。疯狂地寻觅食物和庇护所,为爱痴狂,这就是母亲。我的儿子们跑出门、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