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拜访我。他们大叫道:“妈妈,我可以走吗?”母亲们手膝并用地慢慢往前爬去,想把她们孩子新坟上的尘土吃掉。猫头鹰低声哼唱着,哼唱着,滞重的空气里满是魂灵。这就是我背在歪斜的瘦脊背上从刚果带出来的东西。我们在基兰加的十七个月里,死了三十一个孩子,其中就有露丝·梅。为什么没有艾达?我想不到有什么让我免罪的答案。
我觉得,母亲救我的理由似命运一般复杂。其中一种,就是她的选择余地极其有限。她背叛过我一次,也救过我一次。命运也是这样对待露丝·梅的,但顺序正好相反。每次背叛都有一个完美时刻,无论选硬币的正面还是反面,另一面都是拯救。背叛是我熟识已久的朋友,是双面女神,往前看,也往后看,对好运气总是秉持着清晰而严肃的怀疑态度。我一直觉得因此之故,自己定会成为心明眼亮的科学家。结果却发现,背叛也能繁殖出忏悔者、精明的二流政客和幽灵。我们家似乎每一种都产出了一个。
带上我们,嫁掉我们,运走我们,埋葬我们②。这就是我们出走的四种方式。但说老实话,至今我们没一个人能安然无恙地跨过这个坎。当然,除了露丝·梅。我们必须等待着,听她发话。
我坐渡船离开了。直到我们全都来到河岸边的那个早晨,我仍旧相信母亲会带上利娅,而不是我。利娅即便因疟疾缠身而恍恍惚惚,仍冲上前去,和电池一道蜷缩在独木船上,以平衡船身,避免它往一侧倾斜。我像往常一样,因她的英雄举动而相形见绌。但当我们注视着渡船漂过克温戈河时,母亲却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明白自己被选中了。她会将我拽离非洲,哪怕那将是她作为母亲的最后一搏。我觉得那很可能是。
①双关语。“但别太直接”原文为“buttellitslant”,字面意思为“但要缓缓斜斜地说”,对照艾达的生理残疾。
②原文为“Carryus,marryus,ferryus,buryus”,是一组押韵的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