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牧师大人和每个失去孩子的母亲都谈过了话。有的再次怀孕。忙了一整天后,他对家人说:这些女人并不想谈论亡者。她们不愿说出自己孩子的名字。他试图解释洗礼——巴蒂撒——会如何使一切改观。但那些母亲告诉他,不,不,她们已将恩基西系到了孩子的脖子或手腕上,那是来自恩甘噶库伏顿度的抵挡邪恶的物神。她们都是好母亲,无法对这样的保护置之不理,她们就是这样告诉牧师大人的。完全只是因为某个别人有更强大的恶。天父想让她们理解,巴蒂撒不是物神,而是与耶稣基督签约。只要受了洗,孩子们现在就已置身天堂。
那些母亲斜眼瞅着他。如果我女儿身在天堂,那我在木薯田里干活的时候,她还能帮着照料娃娃吗?她能给我取水吗?儿子在天堂的话,还能娶老婆,等我老了照顾我吗?
天父认为她们那夹带着嘲讽的自私语调表明她们缺乏真诚的悲伤。他得出的科学结论是:刚果人并不像美国人那样对自己的孩子舐犊情深。哦,天父还真是什么都懂啊。他正在就这个话题写一篇学术文章,以便回家后与美国的浸信会学者们交流。
在特罗尔塞克阿·本埃家的外面,我透过窗子朝里看去。看偷我,谍间是我。在黑暗中,我以深色的左眼抵着玻璃。香蕉叶覆盖住了那脏兮兮的玻璃,好似纸做的百叶帘,留下一道道窄长的三角形缝隙,容得我用一只眼睛偷看。一天下午,特罗尔塞克阿·本埃在他家的茅房边逮住了我。在闲逛吧他说。好像那个臭不可闻的地方是个遭人觊觎的避风港,而我则乞求着他的排泄物似的。他相信已将我一劳永逸地吓跑了。一劳永逸,劳而无逸。如今,我只在晚上,只等能让一切昭然若揭的夜色降临时才去: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在煤油灯的映照下,他的脸和无线电围着一圈明亮的魔鬼般的光晕。无线电就是一坨乱糟糟的电线,看上去就像是从他的躯干之上渗出的,一群蠢蠢欲动、翻涌沸腾的蛇。他通过蛇说话,讲的全都不成语句。都是些加密的名字。有的我能明白,比如:氓流,I-W,W-I流氓。某种类型的名字属于某种类型的男人。透过两片叶子的缝隙,我终于看见了W.I.流氓。黄昏时他坐着飞机过来,一直待到了早上,就藏在特罗尔塞克阿的家里。两个男人一瓶接一瓶地喝威士忌,在彻夜通明的白焰灯光中,用层层叠叠的香烟烟雾填充了整间屋子。他们对着那一群蛇说出了一连串名字。还有一些名字,他们则大声说给对方听。
他们总是说: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