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个人声音那么滑稽?”但他满足于对敏娜的话似懂非懂。“我想,亲爱的,那是因为他是个怪人。”一包沉甸甸的照片很快寄抵,敏娜跑出厨房,寻找她的眼镜,又是尖叫又是傻笑,用手指撕扯着硬邦邦的棕色纸袋。在照片的边缘,棕色渐渐淡如烟霭,似乎很珍贵,却又不真实。里面的亨利,苍白,被动,直着背,一手轻搭在敏娜的肩头。她则坐在钢琴凳上,长裙铺地散开,头微微后仰,腰背挺出贵妇式的弓形身姿。头发挽成小黑髻垂于后颈。敏娜大笑起来,激动地摸索眼镜,好把照片拿远点看清楚,却一转身撞翻了牛奶罐,于是笑得愈发厉害,向后蹦到椅子里,避开从两腿之间滴答到地上的白色涓流。她边笑边问:“你觉得如何?亲爱的?效果很棒吧?”“还行吧,”亨利说,“我觉得”。
很好的训练?敏娜也未曾自问其中的含义。不过那肯定和舞台有关。敏娜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舞台有关。总是在舞台上,即便只有一个观众在看,她一举一动都为了他们,仿佛一种超自我,她不能冒犯他们和自己,因此有时精疲力竭后她会呻吟一声倒在床上,这声呻吟也是有板有眼,拿捏到位。早上起来坐在卧室妆镜前梳妆,几个裸露的灯光在四周打出一个小小的马蹄光圈,她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千双眼睛在注视她,因此每个动作都格外留意,要做得与众不同。亨利并不善于洞察。他误解了敏娜。敏娜唱歌时,或者舞动双臂,踮足旋转时,购买阳伞和戏服时,冲送奶人模仿他的口音时,还有高举着盘子从厨房走向餐桌时,或者牙缝里吹着某种进行曲的口哨,一边用她总在穿的奇怪的芭蕾舞鞋打着拍子时,亨利以为这都是为了他。他有点不自在,闷闷不乐——要不要鼓掌?该做点什么?参与敏娜一起,否则敏娜会觉得他在生气?有几次,被敏娜的情绪感染,他也加入进来,摇摇晃晃地,跟着一起在屋子里乐癫癫地疯。可是敏娜的眼神分明在警示他这里只容得下一位表演者,于是他就缩起手脚踅到最近的那把椅子里去了。
她无疑令他忧虑,但别的方面又还好。每天下午放学归家,茶点已准备好了,花样别致,几色他爱吃的点心,蛋挞和烤圆面包,然后是闲谈。敏娜开始叙述她白天的见闻和秘事,这时候更像妻子而不是姨妈。她边吃边飞快地说,喷出面包屑,油脂在她嘴唇上方勾出一弯月牙。
“午饭时我看到茱莉·弗兰克在三桶猛吃海喝,她还和那个职业赛马手还是驯马师什么的同居,却不想结婚,这个恶毒的婊子,亨利。‘茱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