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头戴钢盔的鬼魂,好像谁也看不见他们的样子,只有洛特除外。她再次发问:看见我哥哥了吗?几个丑八怪老大不情愿地回答说,看见了,那是在苏联的土地上,你哥哥是胆小鬼,是逃兵;或者回答说,你哥哥在第聂伯河里游泳呢,后来淹死了,死了活该;或者说,你哥哥在高加索草原上呢,在喝水,像是要渴死的样子;或者说,看见你哥哥藏在匈牙利一片树林里,他打算用自己的步枪z.sha;或者说,看见你哥哥在公墓外面转悠,那个浑蛋,不敢进去,他转啊,转啊,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公墓里亲属好友走光了,这个二尾子才停止转悠,爬上墙头,那带钉子的皮靴踩在泥灰剥落的红砖上,露出鼻子和蓝眼睛看看里面,那躺着死人的墓地,躺着格罗特们、克鲁泽们、尼采克们、昆泽们、巴斯们、维尔克们、莱姆克们和诺斯克们,他们旁边躺着谨慎的拉登廷和勇敢的福斯;后来,你哥哥鼓起勇气,登上墙头,两条长腿耷拉下来;然后,冲死人吐舌头,摘下钢盔,双手按住太阳穴,尖叫起来。这些话就是那些鬼魂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给洛特听的,一面跟在活人后面走远了。
后来,洛特的父母跟同村许多人在吕贝克安顿下来。但是,瘸子爹说,俄国人快到了,拉着妻子和女儿继续向西走去。这时,洛特忘记了时光的流逝,昼夜不分,有时觉得白天和黑夜混沌一片,一切都是耀眼光辉和火焰的连续载体。
一天夜里,洛特看见一群人在收听广播。其中就有她父亲。另外一人是她母亲。别的人,她看不清他们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口唇像胡萝卜片,没有胡须,鼻子像湿土豆。人人都用手巾、毯子蒙着脑袋和耳朵;收音机里有个声音说希特勒不在了,就是说已经死了。可是,洛特想,不在了和死了并不一样啊。此前,她第一次初潮已经向后推迟了。但是,那天早晨开始来经了,感觉不舒服。独眼妈早就跟她说过这很正常,每个女人都会如此。洛特想,我那巨人哥哥不在了,但这并不意味他死了。收听广播的人们没有察觉她也在场。有人在叹息。有人哭了。
“元首啊,元首啊,我的元首啊!”众人高呼道,好像始终没来例假的妇女那样神经质。
她父亲没哭。可母亲哭了。泪水从那只好眼睛里流下来。
那群人说:“元首不在了。他死了。”
有个人说:“他死得像个战士。”
“他不在了呀。”
后来,父母带着她去了舅舅家。可是,到了那里之后,住的地方已经被难民占了,只好暂时安顿下来。他们根本没有见到舅舅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