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听不清楚。一开头,只是单个音节,什么人发出的短促呻吟,好像落在沙漠上空以及旅馆和梦境中的陨石。有些只言片语他能辨认出来。“快,急,速度,轻。”这些单词像在腐肉里扎根一样,冲破画上的稀薄空气。有个声音说:这就是我们的文化。这就是我们的自由。“自由”一词,让曼努埃尔听起来像在无人的教室里抽鞭子。醒来时,浑身是汗。
在丽兹的梦里,她的倩影映照在两面镜子里。身体的正面在一张镜子里。后背在另外一张里。她的姿势微微倾斜。说她打算前进或后退,肯定都不对的。房间的光线昏暗,好像英国的黄昏。电灯都没亮。镜子里的形象是穿着准备出门的衣服,一套裁缝做的灰套装,真是怪事,因为她很少穿这种服装,头戴一顶小灰帽,让人回想起50年代的时装画报。很可能穿着高跟鞋,黑色的,但镜子里看不见。她的身体静止不动,让人想到“没有生气”和“呆滞”等词汇,但却促使她思考:离开好了,还等什么呀?为了摆脱两面镜子的映像,为了开门出去,难道还要等什么通知吗?莫非此前她听见了走廊里的响动?难道有人路过她门口时打算进来?也许是旅馆里走错房间的客人?会不会是服务台派来的职员,或者保洁女工?可是万籁俱寂啊,还有夜幕降临前漫长的宁静。忽然,她发觉镜中人不是她自己。她感到害怕和好奇,静静地观察是否仔细认真些就可能与镜中人吻合。她想,客观地说镜中人跟我一样,没有理由胡思乱想。我就是我!但后来,她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脖子,发现一条肿胀的血管,好像要破裂,从耳后一直到肩胛骨才消失。这血管不像是真的,像是画上去的。于是,丽兹想:我必须离开这里。她扫视一遍房间,试图寻找那女人准确的藏身之处。但她无法看到。她想,为了反映在两面镜子里,必须恰到好处地处于入门与房间的窄窄通道上。但是,她没看见自己。等到看见自己出现在镜子里面的时候,发觉有了变化。那女人的头几乎难以察觉地在晃动。丽兹对自己说,我正在镜子里面啊。如果镜中人动一动,我俩就可以对视。我俩就可以互相看见对方的面孔了。丽兹握紧了双拳,等候着。镜中人也握紧了双拳,那努力的样子好像是超人一般。进入房间的光线颜色变得灰突突的。丽兹感觉大街上闹起了火灾。她开始冒汗了。低下头,闭上了眼睛。等她再次看镜子的时候,那女人肿胀的血管体积已经变大,轮廓开始依稀可见。她想,我必须逃走。她还纳闷:让-克劳德和曼努埃尔在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