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睛呢,心想如果我拔腿就走,他是听不见的。谁知那鬼子听见了我的动静,大喊一声“万岁”之类的禅机冲我扑过来了。11.我父亲一度是重量级拳击冠军。他长胜不败的天下局限于智利南方。我一直不喜欢拳击,但是从小就学会了打拳。无论在智利还是墨西哥,家里常有一副拳击手套。12.那鬼子喊叫着朝我扑过来的时候,可能并不想伤害我,也没有料到我会主动起来自卫。他用木棍敲打通常是为了解除弟子们麻木的神经。可是,我没有麻木的神经啊,我只不过是一走了之。13.既然你认为有人要攻击你,你就会自卫,这是天经地义的,尤其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尤其是在墨西哥城。高田却天真得像聂鲁达。14.据佐杜洛夫斯基说,是他把高田引进墨西哥的。有一段时间,高田在墨西哥瓦哈卡地区的丛林里寻找瘾君子(大部分是美国人),那些人由于幻觉出走而无法回家。15.另外,与高田在一起的体验并没能让我戒烟。16.我喜欢佐杜洛夫斯基原因之一是,他一说起(通常是批评)智利知识分子的时候,总要把我包括在内。这提高了我的自信心,尽管我当然没有半点想当智利知识分子的打算。17.一天下午,不知为什么我俩说起了智利诗坛。他说,最伟大的诗人是尼卡诺尔·帕拉[4]。立刻,他朗诵起尼卡诺尔一首诗,接着又是一首,最后又是一首。佐杜洛夫斯基很会朗诵。但那些诗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那时,我是个特别敏感的年轻人,但也荒唐,也傲慢。我声称:智利最好的诗人当然是巴勃罗·聂鲁达了。我又说,别的人都是侏儒。争论大约持续了半小时。佐杜洛夫斯基摆出来葛吉夫[5]、克里希那穆提、布拉瓦茨基夫人[6];后来又谈到克尔凯郭尔和维特根斯坦;后来又说到托波尔[7]、阿拉巴尔[8]和他自己。我记得他说尼卡诺尔·帕拉前往某地时顺便在他家住过。从他的话里,我隐约看到一种幼稚的自负,从那以后我不断地在大部分作家身上都能感到这种毛病。18.在巴塔耶[9]什么文章里,他说:眼泪是交际的最后手段。于是,我放声大哭,不是正常的哭法,即让眼泪缓缓流下面颊,而是粗野的哭叫,泪如雨下,跟梦游仙境的爱丽丝差不多,要淹没一切。19.离开佐杜洛夫斯基家之后,我明白今后再也不去他家了。这让我很难过,如同他说的那些话一样。我一路走一路哭。我还明白——不过方式比较阴暗——将要失去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师、一位戴白手套的窃贼、一位高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