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4个士兵从车上押下一个人来。
这是一个身形肥胖的人,他的神情温和而又顺从,即使到了如此的一刻,他仍旧一片茫然,时不时给押送自己的士兵露出宽厚而且讨好的笑容。好像对自己如今的处境还是懵然无知似的——尽管国民议会早就已经跟他说过了死刑的判决。
这是
广场中央的那个可怖的机械,比任何物体和人物都更能让他心中发寒。虽然年轻时的他隐隐约约已经看得出来,这座宛如吞噬人命的妖魔一般的可怕机械,在之前已经吞噬了许多条人命,以后必将还要吞噬更多的人命,但是,只有后来的他才知道,在罗伯斯庇尔率领雅各宾派打垮了吉伦特派的统治之后,它很快还将要畅饮一大群g,m领袖、甚至他父亲本人的鲜血。
然后,再饮尽了罗伯斯庇尔和丹东等人自己的鲜血。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直到已经过了快要60年,这个老人也觉得自己无法完全说清楚这一切。
既然无法说清,那就静静看下去吧。
没过多久,人群中起了骚动。一队士兵押着一辆马车缓缓走来。
简直就像是在参加一场欢乐的集会一般。
他站在人群当中,跟随着他们一起看着远处通向广场的大路。明明如此欢快的场景,却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而在广场的中央,正矗立着一个代表着整个时代的机械,两根木柱之间卡着一道铁片,风刃正闪耀着银白的寒光。
天空的浓云越来越厚,简直像是要遮盖掉所有的阳光,让天上的那位圣父不用亲眼目睹这一刻一样。
这就是1793年1月21日,他们砍掉路易十六的头的日子。
“他来了!”
“他就要上刑了!”
“他就要死啦!”
直到60年后,这些饱含着快意的窃窃私语仍旧如同昨日一般鲜活,让这个老人须臾都不曾忘记。
到了广场中央时,马车停了下来。
老国王这时终于闪过了一道明悟——原来我是在回忆啊。
他是亲眼看到了这一幕的。
那时他原本的封号是夏尔特尔公爵,当然,在大g,m怒兴勃发的狂潮席卷整个法国之后,这个封号也随着王朝本身,消失不见了。
那时他的父亲,前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已经改名成为了菲利普·平等,成为了国民议会的议员,同时在自己的远房堂兄路易十六的死刑判决上面投了赞成票。
国王静静地等待着回忆的推进,犹如在观看戏剧的观众一样。年轻时的他,年老时的他,视线好像重合在了一起,共同凝视着苍穹下的这个广场,再度回味着他永世难以忘怀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