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和一道炫目而陌生的未知强光,黄色、洋红色和靛青色在这道强光中疯狂而不可救药地混合在一起。
他半躺在一块台地上,台地边缘奇妙地筑着栏杆,底下是难以想象的怪异尖峰、平衡表面、圆顶、宣礼塔、横向置于尖塔顶端的圆盘和不计其数、更加巨大的狂野物体构成的无垠森林,它们有些是石质的,有些是金属的,多色的天空投下混杂而近乎酷烈的光芒,照得它们绽放耀眼的强光。向上望去,他看见了三个大得惊人的火焰圆盘,颜色各不相同,以不同高度悬挂在遥远得不可思议的弯曲地平线上的低矮群山之上。他背后是一层又一层更高的台地,堆积着延伸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底下的城市向四面八方铺展到视野的尽头,他希望不要有声音从城市汹涌扑向他。
他轻而易举地从地上爬起来,地上铺着带脉络的抛光石块,辨认其质地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地砖切割成角度怪异的形状,他感觉它们并非不对称,而是遵从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怪异的对称法则。栏杆齐胸高,精致典雅,锻造的技法堪称绝妙,沿着栏杆每隔一小段距离安放着一个小雕像,雕像的形状光怪陆离,做工极为优美。它们和整个栏杆一样,质地似乎是某种闪闪发亮的金属,原本的颜色在混杂的辉光之中无从猜测,用途就更是彻底超乎想象了。它们刻画的是某种有脊的桶状生物体,细长的肢体像辐条似的从中央圆环向外伸展,桶体的头部和底部各垂直鼓出一个节瘤或鳞茎。每个节瘤都是五条平坦、细长、锥形收束的肢体的汇聚点,肢体围绕节瘤排列,就像海星的触手——近乎水平,但弯曲得稍微偏离中央桶体。底部节瘤的根部与栏杆融接在一起,接触点非常精细,有几个小雕像已经折断失踪。小雕像高约四英寸半,尖刺般的肢体使得直径约有两英寸半。
吉尔曼站起身,赤足踩在地砖上觉得很烫。他完全独自一人,第一反应是走到栏杆前,头晕目眩地俯视两千英尺之外看不见尽头的庞然巨城。他侧耳细听,觉得他听见某种音域宽广、节奏混乱、仿佛音乐的笛声从底下狭窄的街道飘了上来,他希望他能亲眼见到这座城市的居民。过了一段时间,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头晕,要不是他本能地抓住了有金属光泽的栏杆,只怕会重重地跌倒在地。他的右手落在一个凸出的小雕像上,触感使得他稍微镇定了一点。然而他的体重超出了精致的异域金属工艺品的承受范围,带刺的小雕像被他掰了下来。晕眩还没有过去,他一只手依然抓着雕像,另一只手抓住了一段光滑的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