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清醒时,他的头顶上总是有只时间之手,毫不犹豫地要将他榨干。它微笑着,挤压着,让他活下来。要出于怎样的恶意,才会让一个人这样活下去啊。
汉斯·休伯曼每天至少会走下楼来一次,和他聊聊天。
莉赛尔飞快地跑上楼,站在距离大门两三米远的地方——门上有口痰,观察着天空。
回到地下室后,她告诉他。
“今天的天空是蓝色的,马克斯,有一溜细长的白云,就像一根绳子一样伸展出去,云的尽头是太阳,它就像一个黄色的洞。”
这个时候,马克斯知道,只有孩子才能这样描述天气。他在墙上画了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的一头拴着一个如水滴般坠落的黄色太阳,好像你能跳进去潜水一样。他在绳子似的白云上画了两个人——一个瘦削的女孩和一个干瘪的犹太人——两人手挽手向那个正在滴落下来的太阳走去。他在这幅画的下面写了几句话。
马克斯·范登伯格写在墙上的话
单词提问。还是记不住时,她会恶狠狠地咒骂。然后站起身,把它们都刷在墙上,有时甚至要写上十几次。马克斯·范登伯格和莉赛尔·梅明格一起闻着油漆和水泥的味道。
“再见,马克斯。”
“再见,莉赛尔。”
她躺在床上,难以入睡,脑子里开始构想他在地下室里的样子。在她的想象中,他总是和衣而睡,连鞋子都穿在脚上,随时准备再次逃走,甚至入眠后都还睁着一只眼睛。
天气报告员:五月中旬
今天是星期一,他们沿着一条绳子向太阳走去。
拳击:五月末
对马克斯·范登伯格来说,只有冰凉的水泥地面和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供他消磨。
每一分钟都是残酷的。
每一个小时都是惩罚。
莉赛尔打开门,同时张开了嘴巴。
她的足球队在汉密尔街上以六比一打败了鲁迪那个队,她欣喜若狂地冲进厨房,把她进球的情形告诉了妈妈和爸爸。接着,又冲到地下室把详情告诉了马克斯。马克斯放下报纸,专心听着,和女孩一起放声大笑。
等她讲完了进球的故事,他们沉默了好几分钟,直到马克斯抬起眼睛。“莉赛尔,你能帮我个忙吗?”
莉赛尔还沉浸在汉密尔街的胜利中,她从床罩上跳起来,没有说话,但她的行动充分表明了她愿意为他效劳。
“你讲了你们射门的情形,”他说,“可是我不清楚上面的天气如何。我不知道上面是阳光普照,还是阴云密布。”他伸手摸摸剪得太短的头发,湿润的眼睛在恳求着一件最简单的事情。“你能上去看看,然后告诉我外面的天气如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