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都害怕与政法机关打交道,害怕写呈文,每次更换身份证之前,她都睡不好觉,激动不安。可是近来命运似乎偏偏迫使她与通行证、身份证、警察局、检察院、传票和申诉书打交道。
姐姐家里充满死一般的宁静。
斯特拉姆不再去上班,经常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连坐几个小时。柳德米拉从限额供应商店回来,神色沮丧,怒气冲冲,她说,熟人们的妻子见面时没同她打招呼。
叶尼娅看出斯特拉姆精神很不安。听到电话铃声他总要哆嗦一下,然后匆匆跑过去抓起话筒。吃午饭或者晚饭时,他经常打断别人的谈话,厉声说:“安静一点,安静一点,我听见好像有人按门铃。”他说罢就向前厅走去,回来时脸上带着难堪的笑容。姐妹俩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在紧张地等待门铃声。他害怕被捕。
“迫害狂躁症?就是这样发生的,”柳德米拉说,“1937年精神病诊疗所里挤满了这种人。”
发现和伟大的书,他们的贡献并不比那些性情直爽的笨蛋的贡献少。必要时他们会赴汤蹈火,在战场上也不比那些坚毅直爽的人差。”
叶尼娅说:
“谢谢您,维佳,您这话是就母狗而言?”
“正是。”斯特拉姆证实道。
他想对叶尼娅说点儿令人愉快的事。
埃克尔曼(1792—1854),歌德的私人秘书,著有《歌德谈话录》
“我又看了您那幅画,叶尼娅,”他说,“这幅画富有感情,所以我喜欢它。要知道,那些左派画家们的作品里只有大胆和创新,可是他们心里没有上帝。”
“是啊,富有感情。”柳德米拉说,“那些绿色的男人,蔚蓝的木屋。完全脱离现实。”
“你知道吧,柳达,”叶尼娅说,“马蒂斯说过:‘我涂绿颜色的时候,并不意味着我要画绿草,我使用蓝颜色,这不能说我要画蓝天。’颜色表达画家的情绪。”
尽管斯特拉姆只想对叶尼娅说点令人愉快的事,但他忍不住用嘲笑的口吻插话道:“然而埃克尔曼?写道:‘假如歌德能够像上帝那样创造世界,那么他一定会把草做成绿的,把天空做成蓝的。’我看这话很有道理。要知道,我也在同上帝用来创造世界的材料打交道……真的,因此我知道,它们既没有颜色,也没有颜料,只有原子和空然而类似的话题他们谈得很少,多半是谈战争和检察机关这是一些令人难过的日子。叶尼娅打算回古比雪夫城,她的假期快结束了。
她害怕回去不好向上司交待。她擅自来到莫斯科,多日来她踏破了监狱的门坎,向检察长和内务人民委员写了申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