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上街,每次上院子之前,总是先久久盯着窗子,又总是急忙返回屋子。如果门响得重点,或是缸子掉在地上,他都会吓大跳,好像觉得好日子已经结束,老赫里斯佳魔力己经不起作用。
当女邻居朝赫里斯佳屋子走来,谢苗诺夫便急忙爬上炉顶躺下,竭力不出声,不打喷嚏。但邻居们很少上他们家里来。
村子里没有德国人,他们全住在车站附近铁路新村里。
每当想起他生活在温暖宁静之中,而周围正在打仗,他倒也心安理得,因为他十分害怕再落入集中营和饥饿世界之中。
早晨醒来,他不敢立刻睁开双眼,生怕魔法在夜间消失,他又将见到集中营电网和卫兵,听到空饭盒丁当声。
,呕吐恶心,打嗝儿,脑袋昏昏沉沉,灰蒙蒙黑漆漆似灌满稠浆,会儿又突然变得空洞洞轻飘飘,天旋地转;眼睛刺痛,眼皮发涩。有时,心脏作疼,突然收缩,好像停止跳动;体内充满气,像是死亡已经来临。
过四天,谢苗诺夫从炉子顶上爬下来,开始在屋子里走动。使他大吃惊是,原来世界充满各种食物。在集中营生活里只有烂甜菜,仿佛地球上只有这种浑浊带霉烂味稀汤。
可此刻他见到小米、土豆、圆白菜、腌猪油,他还听到公鸡打鸣。
他像小孩那样认为,世上有两个巫师——善良和恶毒,他直害怕那个恶巫师又将打败善巫师,吃饱穿暖、善良世界又将消失,他又将重新啃自己皮带。
他对手摇磨粉机很感兴趣,只是它生产效率太可怜,才磨出几把灰剥剥生面粉,他脑门上已是汗津津。
他闭上眼睛躺着,仔细听赫里斯佳是否消失不见。
他很少去想前不久那些日子,不去回想克雷莫夫政委、斯大林格勒、德国集中营和军用列车
谢苗诺夫用锉刀和砂纸把传动装置打得锃亮,把联结机械和石磨盘螺栓拧紧。他作为内行莫斯科机械师,理应干切都干,把乡下工匠粗糙活儿全都修整遍,可磨粉机打这以后工作得更差劲。
谢苗诺夫躺在炉子顶上想,怎能够更好地磨面。
翌日早晨,他重新把磨粉机捣鼓遍,把车轮和老挂钟部件全利用上。
“赫里斯佳大婶,您来看看吧。”他洋洋得意地说,让她看他改装带齿轮双传动装置转动得怎样。
他们几乎相互不说话。她不提起1930年死去丈夫、杳无音讯儿子们和离家去普里卢基、忘母亲女儿。她也不问他是怎被俘,他出生地是农村还是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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