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身材魁梧、嗓音低沉的美男子默默地望着她,他为自己的胆怯而惭愧。她经常感到他那忧郁而温柔的目光在注视她,他时常打量她的肩膀、双腿、脖颈和后脑勺,她的肩膀和后脑勺也察觉到了他那久久不肯离去的赞美的目光。但是支配着收发公文制度的法令显然具有非同寻常的力量。
这天上午,利辛走到叶尼娅面前,默默地把那封极为宝贵的证明信放在制图纸上。
叶尼娅也没有做声,默默地望了他一眼,泪水止不住涌上她的眼窝。
“我通过保密室请示了一下,”利辛说,“我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想不到上级首长同意了。”
同事们纷纷向她表示祝贺,都高兴地说:“您的苦难终于结束了。”
厨师曾向他求教。
“怎么样?”他请叶尼娅吃煎蛋,不安地问道,然后他叹了一口气,补充说:“贪吃是我的恶习。”
警察局的种种印象使她感到苦恼万分!利莫诺夫的房间很暖和,室内摆满了书籍和杂志,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位上了年纪的人,他们也都很幽默,喜欢艺术,但她却一直感到格里申就在身旁,心中老有一种寒冷的感觉。
然而,毫不拘束的充满智慧的话语富有极大的魅力,叶尼娅有时忘记了格里申和那些愁眉苦脸的排队者。似乎除了谈论鲁布廖夫’毕加索、阿赫玛托娃和帕斯捷尔纳克的诗歌、布尔加科夫的戏剧,生活中再没有别的东西。
她一来到街上,便立刻忘记了那些充满智慧的谈话。
她立即前往警察局。排队的人们
格里申,格里申……在这套住宅里,谁也不曾问过她是否报上了户口,谁也没有要求她出示带有户籍印章的身份证。但是几天来她一直觉得居民小组长格拉菲拉。德米特里耶夫娜在注视着她。格拉菲拉长长的鼻尖,待人亲热,八面玲珑,甜甜的嗓音显得极不自然。每次遇见格拉菲拉,望着她那双乌黑的亲切而又阴沉的眼睛,叶尼娅都有些害怕。她觉得,她不在家的时候,格拉菲拉时常用配好的钥匙打开她的房间,翻腾她的稿纸,抄写她向警察局写的申请,偷看她的信件。
叶尼娅开门时尽量不发出声响,在走廊里踮起脚走路,生怕遇见这个讨厌的女人。假如遇见她,也许她马上就会对叶尼娅说:“您怎么违反法律规定呢,难道让我替您负责?”
早晨,叶尼娅走进利辛的办公室,把自己在户籍科再次碰壁的事对他讲述了一遍。
“请帮我弄一张去嘻山的船票吧,否则他们会因我违反户籍制度把我赶到泥炭开采场去。”
她再没有求他开证明信,言语中带着嘲弄和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