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理解,我们这儿的人天天上我这儿来,拿出种种理由要求离开这儿,可是我实心实意劝你走,你却不走。要是准许我走的话,我一分钟也不耽搁。”
“我因为你才留在这儿,”她粗声粗气地回答说,“没有我,你会变成酒鬼。”
不过,当然,不能说斯皮里多诺夫一味地在德军炮火面前发抖。发电站的人也很勇敢,也担负着艰巨的工作,也笑,也说笑话,对于严峻的命运也有满不在乎的感觉。
薇拉一直在为孩子担心。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健康?她住在这闷人的、充满烟气的地下室里,每天大地都被炸得不住地颤动,这对孩子有没有影响?近来她常常觉得恶心,头晕。她这个当母亲的天天看到的是瓦砾堆、战火、被炸得坑坑洼洼的大地、盘旋在灰色天空的黑十字飞机,会生出多么悲伤、胆小、忧愁的孩子?也许,孩子甚至能听见可怕的爆炸声,也许,听到炸弹呼啸声,那蜷缩着的小小身体连动也不敢动,小小的头缩进肩膀里了。
常常有身穿肮脏
,拿棉袄把头蒙上,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也不睁眼睛。有时他拼命地喝酒。有时他想跑到伏尔加河岸上,渡过河去,在对岸的草原上走一走,再不回头看这发电站,宁愿蒙受当逃兵的羞耻,只要不再听到德军炮弹和炸弹的可怕的呼啸声。有一次,他通过附近的六十四集团军司令部的高频电话和莫斯科通话,副人民委员说:
“斯皮里多诺夫同志,转达莫斯科方面的敬意,向您领导的英雄集体致敬。”
这时他感到很难为情:哪儿谈得上英雄呀?此外,还一直有一种传闻,说是德军正准备对发电站进行密集袭击,要用巨型的炸弹把发电站摧毁。听到这些传闻,手脚都发冷。白天,眼睛一直瞅着灰色的天空,看是不是有敌机飞来。夜里,他有时忽然跳起来,因为仿佛听到越来越近的大批敌机沉闷而密集的隆隆声。胸前和背后常常吓出冷汗。
显然,不只是他一个人神经紧张。总工程师有一天对他说:
“一点力气也没有啦,好像有什么妖魔鬼怪跟着我,我常常看着公路,想:能跑掉就好啦。”
党委书记尼古拉耶夫晚上到他这儿来,说:
“给我拿酒来,这些天我离了这种防弹剂就睡不着觉。”
他一面给尼古拉耶夫斟酒,一面说: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应当学会一门技术,能够轻而易举地把设备转移,要不然,你瞧,涡轮机留在这儿,咱们也只好陪着。别的工厂的人早就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大街上溜达了。”
有一天,他在劝薇拉走的时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