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一九四二年夏末,克莱斯特[46]的高加索集团军群占领了迈科普附近苏联最早开发的一个油田。德国军队进入挪威的北角和希腊的克里特、芬兰北部和拉芒什海峡[47]沿岸。热带作战的大元帅艾尔文·隆美尔驻扎在离亚历山大八十公里的地方。在厄尔布鲁士山[48]顶上,山地军竖起了带有纳粹党徽的旗帜。曼施坦因得到命令,要把巨炮和新式火箭炮推向布尔什维克的堡垒列宁格勒。本来持观望态度的墨索里尼已经在制订进攻开罗的计划,练习骑坐阿拉伯马。寒带作战的季特尔驻扎在任何一个欧洲侵略者都没有到过的北纬地带。巴黎、维也纳、布拉格、布鲁塞尔都成了德国的省城。
实现国家社会主义党最残酷计划的时刻来到了,这一计划的目的在于消灭人,消灭人的生命和自由。法西斯党的头目们四处散布谎言,说是斗争的紧张迫使他们不能不如此残酷。事实正好相反,危险会使他们清醒。如果对自己的力量缺乏信心,他们就会有所收敛。
等到法西斯完全相信已经取得最后胜利的那一天,全世界就
第二天早晨,卫生员特留菲列夫在劳改营的大院子里碰到阿巴尔丘克。特留菲列夫用爬犁拉着一桶牛奶,牛奶桶用绳子捆在上面。奇怪的是,在这北极圈里,他的脸上竟出了汗。
“你的朋友不能喝牛奶了,”他说,“昨天夜里他上吊了。”
报告消息叫人吃一惊,是挺快活的事,所以这位卫生员带着友好而得意的神气望着阿巴尔丘克。
“有遗书吗?”阿巴尔丘克问,并且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觉得,马加尔一定会有遗书的,说昨天的事,是他一时心血来潮。
“干吗要写遗书?不论写什么,都要落到侦缉人员手里。”
这一夜,是阿巴尔丘克一生中最难熬的一夜。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咬紧牙齿,睁大了眼睛,望着墙上捻死臭虫留下的一个个黑点。
他想起他不准姓他的姓的儿子,呼唤起儿子:
“现在我就剩下你了,只有你是我的希望。瞧,我的朋友和老师马加尔想杀死我的理智、我的志向,结果他z.sha了。托里亚呀,托里亚,我在人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了。你能看到我吗,能听到我的话吗?将来你能不能知道,你的父亲在这天夜里没有屈从,没有动摇?”
周围的人都在睡觉,睡得很熟,声音很大、很不好听,空气很重浊、很窒闷,有的打鼾,有的嘟哝,有的在梦里叫,有的咬牙,有的拉长声音呻吟和呼喊。
阿巴尔丘克忽然在铺上欠起身来,他觉得好像旁边有个阴影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