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姐索菲亚死于喉炎,就葬在这里的坟地。妈妈给大姐取名索菲亚,为的是纪念因为谋刺沙皇而被处死的女g,m家索菲亚·里沃菲娜·佩罗夫斯卡娅。爷爷好像也葬在这里的坟地。
她来到一座三层的学校大楼跟前,这就是托里亚所在的军医院。
门口没有岗哨。她觉得这是好兆头。她感觉到医院里的空气,气味是那样浓重,就连冻得要死的人也不会喜欢这里的温暖,宁愿离开这里再上寒冷的地方去。她从厕所旁边走过,门口还挂着过去的牌子:“男生厕所”、“女生厕所”。她经过走廊,厨房里的气味朝她扑来。她又往前走,透过蒙了一层水汽的玻璃看到院子里堆着不少长方形的棺材。她又像在家里拿着未打开的信那
平衡,一屁股坐到马路上。
柳德米拉看了看那妇女的脸。
这种无人性的表情是从哪儿来的?来自什么?是来自她在童年经历过的一九二一年的饥荒?来自一九三〇年的大批大批的死亡?还是来自穷困艰难的生活?
那盲人愣了一会儿,然后一下子站起来,用鸟叫般的声音叫喊起来。他的帽子歪到了一边,无可奈何地摇晃着棍子,他那一双瞎眼,大概也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窘境。
盲人拿棍子在空中敲打着,在这种乱摇乱打中,表达着他对冷酷的明眼人的世界的痛恨。人们推搡挨挤着往车上爬,他站在那里又哭又叫。柳德米拉怀着希望和挚爱,把他们联结为一个辛劳、贫穷、善良和痛苦的大家庭的这些人,就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坚决不做人道的事情。他们似乎商量好了要推翻一种说法,这种说法就是:穿油污衣裳、在劳动中弄黑了手的人,心肠必定是善良的。
柳德米拉的心触到一种令人难受的、黑沉沉的东西,就好像来到俄罗斯那数千里的贫瘠土地上,感到寒冷与黑暗,这是置身现实生活的冻土带时的无可奈何。
柳德米拉问女售票员,应该在哪儿下车。女售票员冷冷地说:
“我已经说过了。你聋了吗?”
有些乘客站在电车通道上。问他们是不是要下车,他们也不回答,像石头一样,动也不动。
过去柳德米拉曾经上过萨拉托夫女子中学初级预备班。冬天的早晨,她坐在饭桌旁,悠荡着两条腿,喝着茶,她心爱的父亲给她往热烘烘的白面包上抹奶油,灯光映照在茶炊圆圆的肚子上。她不愿意离开父亲温暖的手,不愿丢下热烘烘的面包,不愿离开热气腾腾的茶炊。似乎那时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寒风,没有饥饿,没有z.sha的人,医院里没有奄奄一息的孩子,只有温暖,温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