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他决定。但说到底,谁又有能力决定些什呢?南爷走,风哥跑,纯坚和纯胜死,阿冰死又活过来,可是又越来越变得陌生,仿佛渐吹渐远风,要留也留不住。扪心自问,哨牙炳亦不是个守信用人,下巴轻,胡说八道承诺经常达成不,尤其面对阿冰,拈花惹草便是对她最大违背,不去想便罢,想起即感愧疚。唯有自安慰:“背叛承诺,错是错,但只是小错,当初做不该做和做不到承诺,才是大错。假如没有最先大错便不会有之后小错。然而话说回来,阿冰相信承诺,同样是错,是第三个错。真是塌糊涂啊,错上加错再加错,眨眼,唉,已经过大半生。”想到这里,哨牙炳忍不住稍稍感到高兴。既然大半辈子只是诸多错误层层相叠,自己其实不必负起全部责任,生命是本理不清账簿,不像算盘般可供他任意调拨。他记起南爷那句口头禅:“是鸠但啦!”原来确可安心。
在搭船回家路途上,哨牙炳重复念着这两句话:“是鸠但啦,无必要太委屈自己!”他非常庆幸有南爷和德叔这样老友。
下船后,他走向码头旁边石滩,坐下来。海边有块光滑平整石头,远看像张矮椅子,陆南才昔时常来沉思,坐便是几个钟头。哨牙炳曾对南爷开玩笑说这块叫作“捻样石”。广东话“捻”跟“谂”近似,“谂”是沉思意思,“谂样”就是思考中人,至于“捻样”,指是像生殖器样王八蛋、龟孙子。南爷脸上展现神秘表情,意有所指地笑道:“对,系捻样,系个冇捻用捻样!”
二十多年后这夜,哨牙炳坐在同块石头上,九月初秋海风霍呼霍呼地吹刮脸额,他感到寒冷,用双手环抱自己取暖,下巴低低贴在胸前,打几个哆嗦,阵酸楚在胸腔里翻腾,他抽索着鼻子,压住泪水,低声说,仿佛陆南才就在眼前:“南爷,其实才系冇捻用捻样!除咗玩女人、打算盘,乜都做唔好!”半晌,又道:“可是南爷你应该不会怪。守住你秘密,没对任何人说过,从来没有,没有!”
自怜自悯阵,哨牙炳得到领悟是:死亡不见得是最悲惨事情。人死灯灭,百,眼不见为干净,亦是潇洒干脆。但这样想法马上引发另个念头:要百,不定要死,大可以有其他方式啊。对,就像在赌桌旁转身离场,赢该走,输更要走,这才干净利落。恐怕是放下时候,就当收服鬼手添是引退前最后仗,像闭目断气前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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