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那是唐朝陈去疾《踏歌行》,老陈约略解说后,提笔挥洒在宣纸上写出十四个字:鸳鸯楼下万花新,翡翠宫前百戏陈。他笑道:“呵,简直是古人为你们店度身订造!”
金牙炳费番力气把画和书法挂到墙上,他想亲自动手,谢绝兄弟帮忙。完事后,累得虚脱似瘫在地上。店是旧,贵宾房是旧,他坐着地面亦是力克曾经中枪躺下地面。但他心情是新。老习惯,拿手烂牌,唯能够做是把牌打到最好,虽然好烂牌仍然是烂牌,但他舒坦。换不牌,换个想法便成。反正事情开始和结果往往由天不由人,如果能够做主时候也不做主,便太对不起自己。所谓做主,便是相信做选择,然后自己选择。人世匆匆几十年,没理由选择让自己不快乐,没理由要跟自己过不去。这点道理从隔窗偷看她母亲和虾米叔在床上翻云覆雨那天,他已明白。所以他选择相信阿冰。金牙炳没有向阿冰追问任何细节,他不愿意跟自己过不去。反正他赢,输家是高明雷,金牙炳生平很少有当赢家感觉,他快乐。
生活恢复如常,金牙炳照旧在陆北风身边“做跑腿”,也照旧在女人床上浪荡,而阿冰照旧不问不提,倒是外头世界已不如旧。
几个月过去,阿冰诞下第三个孩子,感谢老天,是个女孩,取名纯芳。年后,九五〇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对香港禁运;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伦敦宣布两国正式建交;数以万计国民党残兵旧将拥入香港,挤住到调景岭山头;“14K”头目葛肇煌把堂口总坛从广州移到香港,打出自己地盘;个名叫李嘉诚潮州商人创办“长江塑料厂”,开展他工业和贸易生意。时间仿佛比先前走得更快,更不容易追赶。然而无论世界怎变动,每天夜里,巷道之间依然准时传来最后班电车“叮铃铃……叮铃铃”响声,收更,司机习惯沿途拉铃,提醒车厢里看不见乘客下车,孤魂野鬼必须自寻归路,其他人帮忙总有尽头,人间地下,生死幽冥,唯能够依靠都只是自己。
当电车驶过,巷道野狗吠声不绝,那固执,那顽强,那熟络,像在应和着铃声,又似老朋友们前来对汕头九妹道晚安。阿冰望下街外,把窗户闩紧,替三个孩子盖好被子,返回房间躺到金牙炳身边,每天夜里,就这样,沉沉地睡觉又觉。
[1]意为: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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