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前行,阿冰屈坐于三轮铁皮车后座,沿途颠簸地穿山越岭,十月初秋,四周树叶被风刮得沙沙沙地似孩子哭嚎,她抬头望见天空群鸟
抚几下杂乱无章山羊灰胡,不缓不疾地说:“恭喜,那是喜鹊。鸳鸯春羡,远行在近,良人在远。有个男人在很远地方等候你。”
阿冰故作不屑地嘟嘟嘴巴,啐道:“什叫作良人?如果真确是良人,应该他来潮州,凭什要老远跑去迁就?”
“有缘千里能相会,有缘最重要。‘缘’就是‘圆’,两人会合,圆圆满满,便不存在谁迁就谁问题。不过……”铁嘴陈皱眉道。
“不过什?”换阿冰皱眉头,焦急追问。
铁嘴陈把摊开梦书推到她面前,阿冰俯身瞄见上面有图,对鸳鸯,驾牛车,几棵大树,图旁有两行字词,铁嘴陈念给她听:“看到吧?这里说就是你姻缘。”他舐下手指头,把书翻到另页,页上有月亮,有桃花,有海浪。铁嘴陈继续说:“这里说是更远以后事情。三寒三暑,花开花落,月沉海底。”
“这岂不是结局悲惨?还叫个屁良人!”股热气冲上脑门,阿冰几乎忍不住从铁嘴陈手里抢过梦书、撕个破碎。
铁嘴陈把梦书合上,淡然道:“九妹不必过虑。术数不离因果,因果随缘生变,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积德自可改运,书里说只是个轨迹,你自己是做得主。放心,放心。”
当夜回到家里,阿冰心似被什挖走片,忐忐忑忑,恍恍惚惚,有种无处着力空洞。真自己做得主?她望向床上天花板,片片斑驳是飞翔雀鸟,她凝视良久,费力找寻属于自己那只。她不稀罕毛色艳丽,只求雀鸟听从使唤。直看,直看,看到迷迷糊糊地睡去。
十多天后,忽然有亲戚从澳门回到汕头乡下,叙旧吃饭时对何福说那边有个老区叫作“劏狗环”,家家户户卖狗肉,本小利大,怂恿他前赴合作经营。何福快五十岁,不愿意离乡背井,但眼见日本人前年底占领广州,去年六月端午节又占汕头,横征,bao敛搞得乌烟瘴气,有回阿冰在路上遇见两个鬼子,被拦住,强扯进后巷欲加凌辱,幸好她执起路边木棍不要命地胡挥乱舞,总算挣扎脱出,此地不宜久留,他再舍不得亦要让女儿跟随亲戚离开。
出发那天早上,阿冰跪在地上向父亲叩头道别,何福抚下她头发,叹气道:“放心,阿爸宰三十多年狗,杀气重,抵得住日本鬼子。如果鬼子欺人太甚,阿爸会像杀狗样把他们劏个肠穿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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