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人的手和手指尖简直同排钩的牵缆融成了一体。然而,在肠胃上方,在左面的胸膛里却有个什么东西或什么家伙单独地生存着,像救火员那样二十四小时昼夜不歇地在观察。伊格纳齐依奇和大鱼斗争,把这个捕获物拖向船边,而胸中的那个家伙却打起顺风耳,睁开千里眼,在黑暗中观察动静。远处火星一闪,那家伙就抽搐一下,砰砰跳动:什么船?会有什么危险?要不要把排钩放掉,让大鱼沉到水下去?但是这条鱼可是鲜蹦活跳的,说不定会想办法乘机溜走。他全身都紧张起来,心跳也变得慢了,此时此刻他在黑暗里真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突然,他全身一震,像给电击了一下,就像有一盏火灾警报的红灯在一亮一灭:“危险!危险!失火了!失火了!”
结果却是一场虚惊!原来是河当中驶过一艘货轮,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就像格罗霍塔洛的养猪场里良种公猪的叫声。后面,一条其貌不扬的小轮船缓缓驶向遥远的北方,船上发出单调的、拖长的音乐声,就像大风雪的号叫。音乐声里,在灯光微弱的上层甲板上,有三对情人紧紧依偎着,如醉如痴,头像临终垂危似的,无力地靠在对方的肩上。“日子过得真美,”伊格纳齐依奇甚至把手中的活儿停了一下,“像在电影里一样!”
就在这当口,那条大鱼却来提醒他别把它忘了。它不再安分,向一旁挣扎,弄得钓钩撞到船舷的铁板上,击起了蓝色的火星。伊格纳齐依奇往旁边一跳,把排钩弄得乱糟糟的,他一下子把那美丽的小轮船忘了个干净,但是对于周围浓重夜色里的一切并不放松注意。大鱼用这一番类似搏斗前的准备活动引起他的注意以后,又安静了下来,不再撒野,只是往下沉,往深处沉,带着一种不为任何东西所动的倔强劲儿往下沉。从这条鱼的沉重,从它的动作习惯和这种不顾一切往深处沉的劲儿,可以猜到排钩钓到的是一条很大的,但已疲惫不堪的鳇鱼。
突然,大鱼笨重的身体在船尾处掀起了浪头,一下子又掉过身子辗转翻腾,搅得浪花四溅,使河水变得像一片片烧焦的黑色破布片。这条鱼扯紧了排钩的横档,却不往水下游,而是径直往河心的航道上窜,这使一段段绳索、软木浮子、钓竿翻打着水面和船身,把搅成一团的鲟鱼纷纷从排钩上抖落了下来。“这傻家伙透个气,就翻江倒海似的!”伊格纳齐依奇想道,他迅速收紧了排钩上松动的绳子,立刻看到那条大鱼就在船边。他看得惊呆了:乌黑锃亮的背上,脊鳍都折断歪斜了,鼓鼓的鱼身两侧,裹在有棱有角的鳞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