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伸出几条狭长的沙滩,低湿的草地在在皆是,被好多条光亮而像汞液一般沉滞的支流隔开着,流入林中并在那里消失了。
水面上时而金光闪烁,时而银色斑斓;河面表层上扬起一束耀眼的白色泡沫,很快就显现出一艘内燃机船;沙滩浅水处栖满了海鸥,高处望下去像是无数的飞蛾;乌鸦在干涸了的泽地上空发呆,它们通常能在那里得到一些口惠;看得见那用云杉树皮匆匆盖起来的窝棚;在绿色的石岬上篝火窜起蓝色的烟焰,一看到这篝火,心也会揪紧起来,而且总想上篝火那里去,到渔民们中间去,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不管他在城市里是怎么生活的,在河边他们都和蔼可亲,友善好客。现在他们正用手遮着眼睛在瞧我们,身形很小的穿着黑色和橘黄相间游泳裤的渔夫放下了钓竿,为的是可以向飞机招招手;远处和近旁,永恒和瞬间,恐惧和欢乐——眼前的世界对我们一切人终究是何等地难于理解啊!……
“公民,公民!”我醒悟过来。年轻的女人扯了扯我的袖子。一路上她坐着闭目养神,一双红红的大手放在膝盖上,她大概是在木材流放处或者是在饲养场干活的。“请坐一会儿!”她就像是在医院里那样轻声地说道,一面站起身来。“恐怕腿也酸了吧?”
“谢谢,谢谢!”我按住她的肩头,为了免得她因我拒绝而感到不快,我友好地对她笑了笑说:“我的工作就是要坐着的,所以站站也好。”
“噢,”年轻女人用微笑回答我,“是去楚什镇休假,还是出差?”
我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她郁郁不乐了。
“我认识你的弟弟。他在国营农场当司机。现在变得瘦了,瘦极了,你怕认不出来了?”
这女人饱经忧患,有一种女性的敏感,因此没有再用谈话来打扰我,她重又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在领略这难得的宁静和舒坦,但更可能的是她在自己的内心里,为自身的遭际感到伤心和痛苦。
飞机轰鸣着、晃动着,铁的舱门当当直响。突然飞机倾侧了一下,好像是让我能再一次看看河流和土地——这翻侧在一边的河流和土地——天空就在舷窗外,使人觉得只要伸出手去,就一定能扯下一团云絮来。飞机绕行了一圈,就沿着河面的斜势向楚什镇滑去。
从空中望去,楚什镇和叶尼塞河一带所有的村落没有两样,一片零乱景象,荒田废基,树木稀少,如果没有那一小片不知是谁当年种在镇中间的杨树,我大概就认不出它来了。楚什镇机场围镇而筑,地处河后面满是履带痕的河口近旁,它伸向,或者正确地说是毗邻着那一片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