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叫索马师仔,”老人吃完面,抽起烟,“电锯让这行要打烊,不过想没有人会跟他抢饭碗。”
“他有自己箱子?”
“他正在刻,很慢,有天会做完。”
文老师想起中国古老传统,活人在家里角落摆个身后棺材,每日给那口棺材打扫,定期涂上油,图就是死后有个心爱栖身之处。她问老人,背木箱这行业是不是种修炼?比如行云僧,修炼自己意识与体力。
老人说,和尚只会吃斋念佛每天想着跟佛祖谈恋爱,对世界没贡献,跟索马师仔差太多,“们这行跟杀牛差不多,虽然这样讲师傅会不高兴。不过,杀是树,如何杀死棵美好树,又不会动怒到整座森林。如果你能感受每棵树有感情,它们会哭,会笑,会流泪,会谈恋爱,你会知道杀死棵树会对其他树不安,甚至引起那座山恐慌。所以,该安安稳稳地‘放倒’大树,这是客家话砍树意思,说砍太残忍,‘放倒’有慢慢把树扶在地上意思,这是在渡化树,比辈子想把木鱼敲出莲花和尚好太多。”接下来,老人解开胸扣,秀出肩膀上可以
木箱缝隙偷窥,阿公提醒他既然死就不能偷看太久,要习惯死亡。最后他们来到银杏树下,放下棺材,在附近挖个又深又大洞,把木箱埋。
“这样他会没空气。”文老师大惊。
“够他待在里头阵子。”老人盘坐地上,说,“现在,这棵树就是他墓碑。”
黄昏里,丧礼结束,大家都走。真正死亡练习才开始。老人在树下生起营火,拿出炊具煮晚餐,朝汤锅里削那根硬得可以钻木取火柴鱼棒,丢两把面,撒高丽菜干,邀文老师用餐。小帕吉鲁从地底急切地敲着木箱,他也饿。
“死人不会肚枵①,”老人用客语厉声地说,“原来你还没死干净呀!”
地底又传来敲木箱声音,还传来细微哭泣。
老人抿嘴,眼神逡巡校园,给小帕吉鲁个提早出土课题,“能听到100公尺外枫树上有什,你就复活。”
文老师被吓着,为这种祖孙间教育方式诧异,她端着面碗不动,静得能听到杉林后头猫头鹰叹息或呼吸。过不久,文老师希望老人挖出木箱,把小帕吉鲁放出来。老人这时脾气缓和地说,他能懂老师用心,那箱子不会闷死个孩子,“有天他会拥有自己箱子。”
“这箱子是棺材,只会装死掉,绝对不会装别人。”老人突然得意起来。
“所以他将来会跟你样,背着箱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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