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古阿霞狐疑了,并再次看清了窗外的住客,也理解素芳姨为什么卖起关子不说穿娇客身份。他们是动物,鼻孔嘶着水气,有的磨蹭梁柱,有的躁着蹄子响,自陡峭的山谷方向沿着曲肠般的兽径而来。黑暗中只依稀可辨五只水鹿、两只山羌与一只山羊,其余小身影朦胧不清。野生动物相聚于此,自得其乐,交换兽毛上粘附的松树、槭树或枫树的种子。特别是严寒下雪或台风时,这里更是成了动物紧急避难的农庄。很难想象那些伐木工以酒罐碰撞、荒言谬语欢聚的地板下,自成了世界。
素芳姨说,这些动物原本住在这块地,是山庄盖在它们的家园上头,逼得它们离开,现在才回来。她说,大观村早些年是繁荣的远山村落,学校、邮局、派出所都有,人口最多时有四百多人。在太平洋战争初期,日本人从山下牵了电话线与电线上山,电力让村落发光,伐木工连夜不停地砍下桧木、肖楠与铁杉制造军锱,从海军零式战机、陆军三八式步枪枪托与大和战舰舱的夹板材料,不少是来自摩里沙卡。这里木头的足迹远至东南亚或大陆战区。
素芳姨又说,后来伐木区上移,村落慢慢式微,电线被台风吹断后就不再修复了,昔日繁华褪色。幸好有这台火车发电机,提供些许光亮与温度。至于这座动物园,是某天帕吉鲁在烧木头的时候,发现地下室的火炉热源吸引寒冬的野生动物取暖,然后,他整理出空间,地上铺干草,用植物屏障,形成隐蔽场所,避免被人发现。有些动物会来取暖
地板与坡地间有约1公尺的空间,边缘以太鲁阁蔷薇与虎杖区隔。古阿霞看不出苗头,等眼睛适应黑暗,她看到几个工人躺在泥地,安安静静,没有任何言语。她很惊讶,山庄底下竟然有此密室,她一无所知。
“他们是付不起钱,只好住这?”
“没错,他们从来不付钱,而且住了很久,有些已经住了三代。”
“赶不走的家伙,可恶,白吃白喝,难怪厨房有些东西不见了,一定是这些家伙干的。”
“有可能,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赶走他们的意思。”
“大家都知道山庄底下住着一批无赖?”
“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也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我要是天天看到这批坐霸王车、吃霸王餐的家伙,难保哪天不会拿扫帚赶走他们。”古阿霞说完,扑哧一笑,“只要他们不像工人爱喝酒,也许我能保守这秘密,还能对他们好点。”
“这些是帕吉鲁的朋友。十几年前他轮值烧柴时,发现这批娇客。你这样赶走他们,恐怕会惹他生气。”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