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电机本身就是火车,藏在山庄下。”
“底下是个车库?”
“算是吧!不过那台火车停下去后没再开了。当初是山上有几辆运材的蒸汽火车头,后来改成瓦斯车⑤,蒸汽车淘汰了。山庄买下其中一台,停在下头,平日烧柴当发电机。你是误触了鸣笛,他们才唱歌。”
“所以,他们不是冲着我来。”
“当然不可能,山上的人爱找乐子,你是新话题。如果想躲开话题,离开这是最好的,可是那更难。”素芳姨说到这,又拉到自己身上,“其实,我也不常住山庄,人不在这,不代表就不是话题,只是没听到。”
屋盖,发电机安置在地板下与斜坡的空间,从木梯走到充满刺鼻烟气的机房烧柴。这繁琐又惹人嫌的工作,没人爱,得随时观察烟囱排烟的浓淡,随时补充燃料。
山庄只供电到晚间九点,其余是蜡烛与汽化灯的天下。蒸汽发电机从下午五点就生火启动,在晚间七点半追加木柴。这期间的机房冒着火焰与滚烫烟气,必须戴上全罩眼镜干活,喘气时用潜水呼吸管吸几口外头的新鲜空气。她第二次走进发电机室,出了点意外,手烫伤,在四分之一坪不到的空间瞎忙,拉到某根铁棒子,机房瞬间回荡尖锐的汽笛。她吓坏了,匆忙逃出,一路忙着尖叫,冲进客厅时却看见大家唱着洪第七的流行曲《离别的月台票》:“无情夜车做伊来开出去,害阮看无伊。”④
“车掌,车子开动了吗?”一位伐木工说。
“锅炉要爆炸了,你们没听见吗?”古阿霞大吼,手仍颤抖,而且头上还戴着青蛙眼的飞行眼镜。
“是呀!趁锅炉爆炸前,我们要赶快逃难,可是站台在哪?”另一位伐木工说。
“听说你去登南湖大山回来,那边下雪了。”
“是呀!不过,我是种树班的,登山时用种树当理由了,比较好交代。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没错,喝醉后才能讲人话。”一位伐木工忍俊不禁,拿起酒瓶,“来,我为我喝酒的节制感到无比骄傲。”
“一群死酒鬼。”古阿霞回房间坐在床缘。她又累又脏,断裂的指甲黑麻麻的,衣服硬邦邦,头发随时掉出小屑物。她摘掉飞行镜,花上一段时间叹气,还好帕吉鲁环岛回来后又连忙上山工作,没撞见她的丑态。她忽然吓一跳,觑见房内多个影子,顿时羞怯,因为早有人在那一直观察自己的糗态。古阿霞不多想,知道那是素芳姨。
“他们没说错,那是个火车头。”素芳姨说。
“什么?你说是火车头,我搞不清楚。”古阿霞情绪才平稳,发现又被拉入莫名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