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或者是说,那棵树像是文老师化身,不论们怎样伤害它,它永远会再回来看们,庇佑们。们最后顺其自然长下去。不过,那棵树被们砍得很糟糕,才长得歪七扭八,真是抱歉。”
远处山岗,盏灯挂树上,几盏外围灯慢慢往那移动。他们小心别踩入两旁坟头,或跌入捡完骨空墓穴,低头严防脚下,却被头顶飞过夜鹭吓得半死。来到小树旁,都把灯挂上去,人影杂沓,搞不清楚有多少人。
“你就是那个少话人,”有个人对帕吉鲁说,“听文老师讲过,她教过个几乎不说话,却对大自然有超敏锐感人。如果你要重盖学校,来找文老师就对。”
“今天捡骨是对,”另人把锄头捎在脚边,“不然从花莲来,没见到文老师太可惜。”
有点人气是好,满树黄灯,少冷峻。在同学会人数尚未到达前,大家或蹲或站地聊天。古阿霞听出来他们是文老师带国中放牛班学生,各行各业都有,他们交换近日讯息后谈及国中荒唐日子,喝酒、抽烟、打弹子是小事,群架、偷窃、套布袋复仇都来,教室是逞凶技术交流地。文老师没有要他们死待在教室,带去登山、爬树,甚至拳击、耕田、跳八家将都来。有个春天甚至在操场边冒出台生锈铁牛车,文老师下令让它活起来。他们花三个月分组拆装,引擎拆卸后
来访。
“如果把你敬重人藏起来,那就藏在人海里。要是这样想话,就不会在乎多晚去拜访。”
“是这样。”
“文老师就葬在那棵树下,那有人先去挂盏灯。”
“那树真美,你们很懂得种树美化。”古阿霞赞美,教堂后头墓园总会有大树相伴,夏日绿荫筛下浮光万片,冬日则披上黄嫩落叶无尽。
帕吉鲁发出诡异笑声,因为没有人会刻意在坟头种树,尤其在这密集乱葬岗更是视树为毒瘤,顽强树根会穿透棺材,绞绕尸体,这是破坏风水。但是那棵坟头树真美,虬扭怪异,到底是诉说生命死亡是快乐?还是难解又难缠苦难?他认为这样妖美树,文老师不会反对以她胸膛为盆栽,肉体供养,欢心接受。
“那棵树很顽强,”年轻警察说,“文老师刚下葬前三年,们每个月轮流来砍这棵树,用砍、锯,就是要让它死掉。”
古阿霞说:“拔掉不是更好?”
“树根深入到土里,拔不出来,怎挖也挖不出来,再挖下去就挖到文老师棺木,只能拦腰锯断。”
“最后你们放弃,因为它太会长,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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