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他再次想起在广州艇上见到那张苍白脸孔。
十月香港,干燥冷冽,车窗紧密关上,仍有丝丝寒风渗入,陆南才只穿料子单薄旧西装,冷得打个寒颤,把身子靠近张迪臣,张穿件墨绿呢绒大衣,打横拉开左襟,像替孩子盖被般把陆拥进怀里。他从右襟内袋掏出个扁瓶子,里面有威士忌,仰颈喝两口,转身把陆南才揽进怀里,用嘴巴封住他嘴巴,喂他喝酒,喂人比被喂者更贪婪。车子熄火,被吞噬进四周漆黑内,连在车里也看不见彼此脸,只能依靠触摸温度,以及喘息声音,以及用强烈潮臊气味来感受彼此存在。是确确实实存在,因为有身体痛楚,不可告人痛。车外附近有野狗吠叫,它们亦是真。
陆南才整理衣衫时笑问:“不是说带来捉鬼吗?难道是来捉你这个咸湿鬼!”
张迪臣把扁瓶里最后口威士忌喝光,但不喂陆南才。他道:“这里是义庄,鬼比人多,是他们捉们。但系鬼佬,他们觉得系自己人,不会捉,只会捉你!Butdon'tworry,会保护你。”
陆南才啐道:“有几百个弟兄,轮不到你来保护!别忘,是南爷啊!”
张迪臣侧脸瞄他眼,道:“几百个弟兄?哈,现在都在哪里?现在你只有!Iamyourworld!”
陆南才本想反问,那,也是你世界吗?但忍住。明知道不是,何必问?自问自答便行,在心里,是鸠但啦,有这刻便够。
丢下酒瓶,张迪臣建议下车走走。义庄设在崖边,泥坡往下延伸,山脚高高低低筑不少木屋、瓦屋、铁皮屋,见不到半个人影,但有闪闪烁烁火水灯和炉火,有火便有人。海面上来来往往船只上有灯光,陆南才肯定其中有孙兴社船,他弟兄在船上,在替他和杜先生办事。
抱胸站在崖前,张迪臣瞄瞄手表,道:“快,们等等,喜欢看着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他指是灯火管制,宵禁时间到,家家户户必须关灯。两人坐下来,抽着烟,陆南才渐渐又觉得冷,在拥抱以前感受到那种冷,但终究在路边,不敢缩到张迪臣怀里取暖,怕又发不可收拾,怕被看见。
沉默阵后,再聊起来,张迪臣再度说起哥哥因肺病死去事情,十六岁,他十四岁。听过不止回,但陆南才没阻止,任由他说,明白他其实是在说给自己听,每说次便是怀念次,也再次体会对方和自己存在。任何人都要找机会感受到自己存在,否则不易有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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