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为政。等到刘金福再次回到龙眼园,坐上那张始终被擦得崭亮的太师椅,已是日本投降了,他顺势当上九m;主义关牛窝区队长。园子里的龙眼树长了又枯,枯了再植。老树王仍勃发,多少的绿光在上头不坠,分株移植,但是刘金福自觉老了,大婆细妾有的早已过身,在世的也情同兄妹而非夫妻。刘金福在屋院绕一圈,当年院落有一百零八间房舍,木工耗时三年不归乡过年才打造而成。一九三五年的中部地震塌毁了大半房舍,之后的几场小火又收拾了一些,其余的被风霜侵蚀。房舍自有其命运,儿孙自有儿孙福。刘金福最后来到树王下,时值龙眼采收完的八月底,地上有些落果,吃甜的果蝇与蜜蜂飞来飞去。刘金福摸了摸纵裂的树纹,心里涌现难以言诠的滋味。树冠盖住了半边天,风吹来,才赊了些天色给人看。当年刘金福碰触树王时,它必定颤动,开花落粉。如今他摸了几下老树也没反应,正绝望时,树王随风动了,未摘落的果实全掉落了,砸得他汤汤水水。
“你看,他还识得我。”刘金福激动地说,“他在罚我呢!”
刘金福过身后葬在老树王旁。他死后七天,下起夜雨,关牛窝陷入又湿又黏的水汽。他阴魂苏醒,从坟中爬起,拍拍水渍与尘土,沿小径入门,雨珠润亮他的身影。一入家门,屁股找到了太师椅坐,脾气就辣了,怎么大白天,大家睡得不知佛神来了。这时他那种睡醒后尚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醒了,他死了,死得一干二净,没有屁,没有痛,连呼吸的力气都省了。他大笑几声,笑得目汁都挂出来,不是没有痛了,干吗还有泪水这种废物?他跳下椅,给神桌上的祖公祖婆的牌位叩头,叩完这头,大家都是同类了。满堂的妻儿子孙入睡,打呼声成了交响乐,声响回荡在树林间。他走了一遭龙眼园,三月的夜晚多么凄凉,猫头鹰的叫声从河岸越过来,一只白鼻心沿着落叶小径来到木棚下偷吃蜂箱里的蜜,蟋蟀濒临爆炸般地鸣唱。万籁俱寂都是如此。刘金福深觉自己的同伴是大自然,不是硬邦邦的建筑,就连低头,都能看到金龟子爬在他脚上欢娱。一阵风来,树梢的雨珠跌落,砸得他浑身来劲了。他想起了帕,多么重要的牵挂。
雨停了。山棱线很清楚。森林的雨还没停,树叶滴滴答答地落水珠。帕整夜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盘算着刘金福哪时会来。翻来覆去,闹得竹床嘎吱响。这时匍匐在门前的黑熊醒了,站起来凝视远方。帕知道刘金福回来了,突然有些怯情,七天来的期待在这刻缩水了,只好佯睡。刘金福走了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