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开始，我要成为日本人（2 / 14）

于换房，换房后还得移房才行。缘由是帕命太硬，换梁祈福，每年照做，不然霉运当头。刘金福认为去年对帕手软，今年才运不好，下手都是硬扎功夫。仪式开始。帕把房子中央地板拆开，用那腰粗新木抵地后，往上顶，便把旧木抽换。换完木，帕抱柱，大喊：“不肖子孙刘兴帕，永远出家门。”

“不肖子孙刘金福，趜（赶）他出门。”刘金福也大喊，把囤积年旧梁尘往他身上倒，又补声：“走。”轰隆声，屋梁震动，屋子要走路。刘金福奔出门，拿火把，把鸡鸭赶进屋，把风水碑拔走。忽然间，他想起什，跑到屋前帕放读书用品日本小木屋，放火烧。

小木屋橘子霉，挂绳上仍插松针、旧白纸扎，在夜风中翻弄，是日本人过年样式。日本过阳历年，要台湾人摒弃旧历新年，改吃屠苏酒、黑豆、酱油煮昆布、醋腌炸鱼。帕过新历年时，从鬼中佐家拿日本味菜尾，磨碎后用鱼腥草盖味，端给刘金福吃。谁知刘金福瞧见，发现平日吃菜是这样来，脑门充血，趁脚就是踹下去。难怪刘金福整年来胃胀乱放屁，要服用山下药商那儿买来恩主公“眼屎”——商人用姑婆芋包征露丸才骗过山上老古板，还揩油卖贵——如今刘金福余怒未消，放火烧这日本小屋，臭骂几回，然后转身勾脚爬上浮起来竹篙屋。

在房屋中央，帕全身鼓起来，大吼声，用新木把屋子撑起来，代价是每根骨头弯成发青弓。刘金福也没闲，往帕边泼木灰边用狠毒话骂，用藤条打。屋子重心不稳，要倒，虽然帕把最重厨房那方给提起来，屋子仍往山下溜。他个刹脚，眼角回勾，倏忽来个蟒腰扭，抱柱子转起房子。房子起先是浅浅地绕动，最后嗡嗡快转。帕抓到平衡前行，还说课本上说得对，地球是颗转不停陀螺，停下就死掉。刘金福气炸，大过年谈日本课本这鬼书。房子越转越快，刘金福头发邋遢得散开，眼里冒出金星，把胃中长年菜整片吐出。但是，帕没法从绕动窗口看到山径，他迷路。刘金福提起精神跑，原地跑步，窗户也在绕圈子，他看窗外报路。房子往前要绕过些大树，不然会撞个粉碎。

刘金福越跑越快，房子也越转越快。家具飞来飞去，桌子年轮糊，所有影子和主人分离且晕得卷边。那鸡鸭也都在地上滚。帕则满身是血，膝关节响个不停。最后，这“逐出家门”把房子扛离原地百公尺就行，更接近湿苔和森林。直到刘金福喊停，仪式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