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舒贾身上,阿卜杜拉能看到自己悲伤。那条狗每天都出现在家门口。帕尔瓦娜用石头丢他,父亲提着棍子吓他,可他总是去而复返。每天夜里都听到他在悲悲切切地呜咽,每天早晨都看到他卧在门口,两只前爪垫在嘴巴下面,对忧郁、无辜眼
那倒下大树。他们鼻子和脸颊冻得发红,刀斧敲击着木头,发出沉闷回声。父亲对付树身,阿卜杜拉则从大树杈上扯断枝条。两天前,刚刚下过今年冬天头场雪。不大,还没到下大雪时候,只是个前兆。用不多久,冬天将席卷沙德巴格,带着它冰柱,周又周降雪,以及转眼便能吹裂手背风。现在,白色还没有将大地完全覆盖,只是斑秃般,从村里铺往陡峭山坡,淡褐色地面星星点点,散露其间。
阿卜杜拉收拢堆细枝,抱起来,走向附近越堆越高公用柴堆。他戴着新手套,穿着雪地靴和冬衣。衣服是二手货,拉链本来坏,父亲又把它修好,除此之外,它和新衣服样棒——絮着棉花,外面是深蓝色,衬里是橘黄色毛皮。它有四个大口袋,可以咔嗒声扣上,咔嗒声打开,还有絮棉帽兜,阿卜杜拉扯扯帽绳,就能紧紧地捂住脸。现在他把帽兜从头顶推到脑后,长长地哈口气。
太阳眼看就要落山。阿卜杜拉还能分辨出老磨坊,它光秃秃,灰灰,在村里堵堵泥墙映衬下,隐约可见。只要从山上吹来凛冽狂风,房梁便会发出吱吱嘎嘎呻吟。夏天时候,多半是青鹭在磨坊安家,现在冬天来,青鹭便飞走,换乌鸦进驻。每天早晨,阿卜杜拉都会在它们大声抱怨和嘶哑聒噪中醒来。
他看到什东西,躺在右边地上。他走过去,蹲下。
片羽毛。小小。黄色。
他摘掉只手套,拾起这片羽毛。
今晚有个聚会,他和父亲,还有他同父异母小弟弟伊克巴尔要去参加。巴依吐拉刚生男孩。有卖艺穆特里卜要来给男人们唱歌,还有人打手鼓。晚会上有茶,有热乎乎、新出炉烤馕,有土豆汤。之后,谢基卜毛拉要把手指蘸到糖水碗里,再让婴儿吸他指头。他会拿出亮闪闪黑石头,双面剃刀,掀起婴儿肚子上盖布。寻常仪式。沙德巴格生活总要继续。
阿卜杜拉把手里这片羽毛翻过来。
不许哭鼻子。父亲说过,不许哭。受不。
真没人哭过。村里没有个人问起过帕丽,甚至没人提起过她名字。阿卜杜拉觉得吃惊,她竟然从大家生活中消失得如此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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