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出于习惯,而非真的不悦。对于在街头讨生活者或贫民窟居民,三千卢比是笔不小的数目,但在黑市货币买卖圈子,那微不足道。拉朱拜的办公室,每天收到的账款至少是那数目的一百倍,而他付我工资和抽成时,经常一次就付六万卢比。
“Abi,bhai-ya,abi!”现在就要,兄弟,现在!
拉朱拜转头,向他一名伙计挑了挑眉毛。那人随即拿来三千卢比,都是用过但没问题的百元卢比纸钞。拉朱拜按照习惯,快速翻点那叠钞票,接着再查核一遍,才把钱递给我。我抽出两张放进衬衫口袋,其余塞进一长背心的更深口袋里。
“shukria,chacha,”我微笑,“Mainjatahu.”谢了,大叔。我走了。
“林!”他喊,抓住我袖子把我拦住。“HamarabetaKhaled,kaisahain?”我们的小伙子哈雷德可好?
“哈雷德没跟我们在一起。”我说,竭力不让嗓音和表情流露内心的感受。“他远行去了,去yatra,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到他。
我两阶一步冲下楼,回到出租车上,每往下跳一步,胫部都震得发疼。司机立即驶进车阵,我要他开到科拉巴科兹威路上我知道的一家服饰店。孟买有个令人称奇的奢靡之风,就是有作工精美但相对便宜的衣服不断在变换款式,无穷无尽的款式,以反映印度国内外最时髦的时装风潮。在难民营时,马赫穆德·梅尔巴夫给了我蓝色呢料长背心、白衬衫、粗质褐长裤。那些衣裤陪我从圭达一路回到孟买,但在孟买,这些衣服太热、太奇怪,只会引来好奇的目光。我需要时尚的打扮以掩人耳目。我选了一条口袋又深又牢靠的黑牛仔裤、一双用来换下烂靴子的慢跑鞋、一件搭配牛仔裤的宽松丝质白衬衫。我在更衣室换上新衣裤,把套上刀鞘的小刀塞进牛仔裤的皮带里,放下衬衫遮掩。
在收银台等结账时,我不经意瞥见角镜里的自己,那是呈现我脸部四分之三的侧面像。那张脸如此冷酷、陌生,认出是自己的脸时,我不禁大吃一惊。我想起害羞的基什米希所拍的那张照片,再往镜子里瞧。我脸上有种冷漠,或许还有坚定,那是我先前自信地盯着哈德的相机镜头时,眼里从未闪现的神情。我抓起墨镜戴上。我变了这么多?我希望洗个热水澡,刮掉浓密的胡子,稍稍淡化那尖锐的冷酷。但真正的冷酷在我心中,我不确定那只是坚韧和顽强,还是比残酷更严重的东西。出租车司机依照我的吩咐,在利奥波德入口附近停车。我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