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明与护士把我按在床上,我号陶大哭起来,只是要起身去找勖存姿。
护士道:“好了,她终于哭了,对她有好处。”
我哭了很久很久才睡熟的。做梦又见了许多信,一叠叠地自信箱中跌出来。那些说爱我的男孩子,他们真的全写信来了……
然后我觉得有人吻我,在唇上在面颊上在耳根,我睁开眼睛,不是勖存姿,年轻男人的体嗅,抚摸他的头发,却是家明。
“我是谁?”家明问,“想清楚再说,别叫错名字。”他把脸埋在我枕头边。
回到剑桥我病了。
医生的诊断是伤风感冒发烧,额角烧得发烫,我知道这是一种发泄。如果我不能哭,我就病。我想不出应哭的理由,但是我有病的自由。
医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勖存姿回苏黎世。他的鲜花日日一柬束堆在我房中,朦胧间我也看不清楚,医生吩咐把花全部拿出去,花香对病人并没有帮助。
我一直觉得口渴,时常看见家明。
我们之间的苦苦挣扎。
所以我在十三岁上头学会叫男生付账,他们愿意,因为我长得漂亮,而且我懂得讨好他们。
我的老妈,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甚至没有与我联络一下,也没有一封书信,或者她以为我会明白,可惜我并不。
回忆是片断的,没有太多的感情,我们太狼狈,没有奢侈的时间来培养感情,久而久之,她不是不后悔当初没有把子宫中的这一组细胞刮干净流产。我成为她的负累。她带回来的男友都眼睛盯在我初育的身上,到最后我到英国去了,她也老了。
我母亲是个美丽的女人,然而她平白浪费了她的美丽,没有人爱她。
“家明。”我没带一丝惊异。
“是我。”他说。
“家明,你怎么了?”我问,“你怎么?”
“没什么。”他把头枕在我
我问:“聪慧呢?”不知为什么要问起聪慧。
“她一个在这里闷,回香港去了。改遗嘱那天来伦敦。”
“遗嘱?”我急间,“谁的遗嘱?”
“勖先生要改遗嘱——我们之间已经提过的。”家明说。
“不,勖先生为什么要改遗嘱?”我慌忙地说,“他又不会死,他不会死。”我挣扎着要起床,“我跟他去说。”
我母亲前夫连打最后一次长途电话询问她的死讯都不肯付钱。
而咸密顿,他做了些什么,他自身明白。我没有能力追究,我也不想追究,从现在开始,在这世界上,我完完全全真真正正的,只净剩我自己一人。
我打一个冷颤。
一个人。
我昏昏沉沉地靠着勖存姿,我努力地跟自己说:我要忘掉姜咏丽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