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正演到“闯入虎穴”一场。小四担演杨子荣——身穿
小楼一抬眼，故剑犹挂在墙上。他推开菊仙，拔剑出鞘。
挥动宝剑乱舞一番，只道：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一派壮志蒿莱，郁闷难抒。末了只余欷歔。
“千万别烂膏药贴在好肉上，自找麻烦！”
“得。”小楼大声地应和：“我出事了，谁来照顾我老婆？——嗳，都得唤‘爱人’，真改不了口。”
“小楼——”菊仙又要止住他了。她真情流露，投入他怀中：“我跟了你，不想你有什么漏子，让人抓了把柄。我不要英雄，只要平安！”
大半辈子要过去了。
是的，这个时代中再也没有英雄了。活下去，活得无风无浪，已经是很“幸运”的一回事了。不要有远大的g,m理想，不要有鲜明的阶级立场，更不要有无畏的战斗风格。
“哎，又来了，别乱说。”
菊仙又担忧地：“你在外面有这样说过吗？”
小楼昂首：
“我没说什么。”
“告诉我，你说过什么？”
用毛**思想来武装，
以顽强的斗志，
顶恶风，战黑浪——
树立了光辉的样板！
哈哈哈！
菊仙见那妖魔般的旧物，一语不发，把剑收好，挂回墙上。毛主席的像慈祥地瞅着他俩。菊仙只朝窗外一看：
“这几天尽下雨。”
转晴时，戏园子竟又重新修葺好了。
它换过新衣，当个新人。
舞台两侧新漆的红底子白字儿，赫然醒目，左书“文艺为工农兵服务”，右书“文艺为社会主义方向服务”，不工整，对不上。横额四个大字，乃“兴无灭资”。
不要一切，只要安度余生。
在无产阶级之中，有没有一个方寸之地，容得一双平凡的男女？平凡的男人，平凡的女人，就是理想。她甚至愿望他根本没演过霸王。
“你冷吗？”小楼陡地惊觉她在发抖。
“没有，我只是抖。”
窗外若无其事地，飘起温柔的细雨。
“也无非是点小牢骚。哦？怕噎着，就不吃饭？”
“跟谁说的？”
“小四他们吧，非要问我意见，那我明白点。”
“我有哪一天不叮嘱你？”菊仙道：“在家里，讲什么还可以，一踏出门坎儿，就得小心，处处小心——”
又再三强调：
这法子管用！又下一城。
菊仙看着她心疼的大顽童，泪花乱转：
“小楼，好！”
听了一声采，小楼回过一口气，又不满了：
“你说，这g,m样板戏有什么劲？妈的，无情无义，硬梆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