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的错,菲尔。呵,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错,是她的。她在哪儿都是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他用指头把两片茶叶从杯子里捞了出来,放在自己的手背上,一片是细软的叶子,另一片是一根硬硬的茎。他用另一只手朝它们一拍。“今天,”那根茎离开了手背,“明天,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拍到第七下那片细软的茶叶也没有粘上来,一直留在原处,被他一下下的拍打弄得越来越干,
身都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在他弥留之际他还在问:“她是谁呢?”
贝恩斯赢了,他变得自我感觉良好起来,那姑娘也高兴起来。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打开了一罐脂粉,他们的手指在桌面上碰到了一起。菲利普忽然闪过一念,要是自己在门这边模仿贝恩斯太太的声音喊一嗓子“贝恩斯”,这事儿肯定会特好玩儿。
这嗓子一喊,两人顿时就枯萎了。你找不到其他的方法来描述当时的景象了。这声喊让他们变小了,他们再也不高兴了,他们再也不勇敢了。贝恩斯第一个醒过神来,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但已经无济于事了。这个下午已经撒下了锯末,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再修补了,这让菲利普吓坏了。“我不是想要……”他想说他爱贝恩斯,想说这么做只是想要取笑一下贝恩斯太太。但他发现贝恩斯太太是无法被取笑的。她不是休伯特·里德爵士,他会用鹅毛管笔写字,还在口袋里揣一块抹笔布;她不是文斯-达德利太太;她是一阵风吹灭了通宵蜡烛后的黑暗;她是他有一年冬天在墓地见到过的冻得硬邦邦的土地,当时有人说“这得用电钻才行”;她是彭斯坦利那间小壁橱里变质发臭的花。没什么好取笑的。她在的时候你得忍受她,她不在的时候你得尽快忘记她,竭力不想起她,拼命将其往下摁。
贝恩斯说“只是菲尔而已”,把他招呼进来,给他吃那姑娘没有吃的粉色糖霜蛋糕,但那个下午已然破碎了,蛋糕咽在喉咙里像干面包一样。那个姑娘很快就离开了,甚至忘了拿走脂粉。她背对着他们站在门道里的时候,像是被白色雨衣裹着的一根小小的钝头冰柱,然后便融化到了那个下午之中。
“她是谁?是你的侄女吗?”
“哦,对,就是她,她是我侄女。”说着他把最后几滴水倒在了茶壶中那些粗黑的茶叶上。
“不妨再喝一杯吧。”贝恩斯说。
“喝一杯提提神。”这话他说得很是绝望,眼睛一直望着壶嘴里析出的苦苦的黑色液体。
“要再来杯姜汁汽水吗,菲尔?”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贝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