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手里拿着那片水果杏仁蛋糕,一边吧唧吧唧地吃着,一边在房间里四下转悠。他觉得自己很大了,既独立又有判断力,而且他意识到贝恩斯是用男人跟男人的说话方式在跟自己说话。他从来不像贝恩斯太太那样管自己叫菲利普少爷,贝恩斯太太在不下命令的时候会有点卑躬屈膝。
贝恩斯见过世面,他见到过比栏杆远的地方,见到过比那些打字员疲惫的腿远的地方,见到过维多利亚车站附近的皮姆利科购物街。他坐在那里喝着姜汁啤酒,带着一种流放者顺天知命的尊严。贝恩斯不抱怨,他选择了自己的命运。如果贝恩斯太太就是他的命运,那他只能怨他自己。
但今天,因为房子几乎空了,因为贝恩斯太太在楼上,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他放任自己小小地犯了点酸。
“要是有机会的话我明天就想回去。”
“你朝黑人开过枪吗?”
说,“切成块儿的都叫肉排。”
“但其实不是?”
“怎么说呢?可以是,你知道的吧,用棕榈油煎一下,然后再加点番木瓜。”
菲利普透过地下室的窗子看着外面干石砌的院子、垃圾桶和栏杆外走上走下的腿。
“那儿热吗?”
“我从来没有开枪的必要。”贝恩斯说,“当然我身上带着枪。但你没必要对他们不好,这只会让他们变傻。”他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对着姜汁啤酒,露出头上稀疏的灰发,“那帮该死的黑鬼当中,有几个还挺让我喜欢的。我忍不住会喜欢他们。他们会手拉着手一起开怀大笑。他们喜欢互相拉拉扯扯,知道自己身边有个人会让他们感到高兴。这其中的意思我们是不懂的。两个人会整天走到哪儿都拉着手,两个大人。不过这不是爱,其中的意思我们无法理解。”
“正餐中间还吃东西,”
“啊,你从来没感觉过的热。不是让人舒服的热,就像你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在公园里感受到的那种。是湿热。”贝恩斯说,“让东西腐败的热。”他给自己切了一片蛋糕,“腐烂的味道。”他一边说一边环视着这个小小的地下室房间,从干净的橱柜到干净的橱柜,荒芜的感觉,无处隐藏一个人的秘密。带着一种对失去了某样东西的怅惘,他长长地喝了一口姜汁啤酒。
“为什么父亲要到外面去住?”
“那是他的工作,”贝恩斯说,“就像现在这是我的工作一样。我以前也有工作,那才是一份像样的工作。现在你都不会相信了,曾经有四十个黑人在我手底下,我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跟贝恩斯太太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