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画前面,等到气泡布被拆掉,他看到那是一幅威廉的画像。
作品本身并不大,是横向的四英尺乘三英尺。这是杰比至今为止画过最清晰的照相写实作品,画中的颜色丰富而浓密,威廉头髮的笔触像羽毛般精细。画中的威廉看起来是过世前不久的那个样子,他记得威廉在拍《舞台上的舞者》的前后几个月就是这个模样,因为他在戏中的头髮留得比较长、颜色也比较深。他判定,应该是拍完这部电影之后,因为他穿的那件毛衣是木兰花叶的墨绿色,他记得是他去巴黎探班时,在那买给威廉的。
他后退,双眼仍盯著那幅画。画中,威廉的躯干面向观者,但他的脸转向右边,几乎是侧面,他的身体则靠向某个东西或某个人,露出微笑。因为他了解威廉的微笑,所以他知道威廉被拍到时,正看著他所爱的东西,他知道威廉那一刻很快乐。威廉的脸和脖子佔据了画布的大部分,背景不太清楚,但他从杰比在威廉脸上画的光和影,知道威廉坐在他们公寓的餐桌前。他有种感觉,如果他喊威廉的名字,画中那张脸就会转向他回应;他感觉如果他伸出手抚摸画布,他的手指就可以摸到威廉的头髮、威廉的睫毛。
当然,这些他都没做,最后只是往旁边抬头,看到杰比朝他忧伤地微笑。「画名的卡片已经贴好了。」杰比说。于是他缓缓走到画作后方的牆上,看到了标题——《威廉听裘德说故事,格林街》。他觉得无法呼吸;感觉他的心脏彷彿是某种溼黏而冰冷的东西做的,像绞肉,而且被握在拳头裡,大块大块地掉下来,落在他脚边的地上。
他忽然觉得晕眩。「我得坐下来。」他最后说。杰比带他走过转角,来到挂著威廉那幅画的牆壁后方,那是个小小的死巷。他半坐在堆在那裡的条板箱上,垂著头,双手放在大腿上。「对不起,」他设法开口,「对不起,杰比。」
「那是给你的。」杰比轻声说,「裘德,等展览结束,那幅画就是你的了。」
「谢谢你,杰比。」他说。他逼自己站起来,觉得体内的一切都移位了。我得吃点东西,他心想。他上次吃东西是什麽时候?早餐,他心想,不过是昨天的早餐。他伸手摸著条板箱想稳住自己,想停止脑袋和脊椎的摇晃;他越来越常有这种感觉,像是要飘走、接近出神的状态。带我走,他听到脑袋裡有个声音说,但他不知道他是对谁说,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带我走,带我走。他想著这个,双手交抱在胸前,此时杰比忽然抓住他肩膀,吻在他嘴上。
他挣脱了。「你他妈的在搞什麽?」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