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赠、保留的所有杰比的素描、画作、速写,有的还是大学时代的创作,外加一些没展出过的作品,都会在惠特尼的回顾展展出。
杰比的代理画廊同时也会推出一个新作的个展。三个星期前,他去杰比位于布鲁克林绿点区的工作室看那些作品。这个系列叫作「金婚」,描绘他父母历年的人生,从交往时期、他出生前,到想像的未来。两个人一起生活,一起变老。现实中,杰比的母亲和两个阿姨都还在世,但在画作中,杰比的父亲也还活著(其实他早已在36岁时过世了)。这个系列只有十六幅作品,很多都比杰比以前的作品尺寸要小。他走在杰比的工作室裡,看著这些幻想中家庭生活的场景——他60岁的父亲在帮一个苹果去核,同时他母亲在做三明治;他70岁的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背景中可以看到他母亲的双腿走下楼梯——他也不禁看到自己过去的人生,以及原本可能有的未来。和威廉在一起的时光中,最令他想念的,就是这类场景。这些容易忘记、容易变成空白的时刻,好像什麽都没有发生,但要是缺失了,却格外难以填补。
穿插在这些画像间的,是一些静物画,描绘杰比父母共同生活中的种种对象:一张床上的两个枕头,两个都微微凹陷,彷彿有人用一根汤匙的底部压下一碗浓缩奶油;两个咖啡杯,其中一个的边缘被唇膏沾上模糊的粉红色;一个相框裡有一张十来岁的杰比和父亲的合照,是杰比在这些画作中唯一出现的一次。看到这些画面,他再度惊叹于杰比完全瞭解共同生活是怎麽回事,也想到自己的生活、他公寓裡的一切——威廉的运动长裤依然挂在洗衣篮边缘;威廉的牙刷依然放在浴室洗脸檯的玻璃杯裡;威廉的手錶,表面已经在那次车祸中破裂,但还是放在他那一侧的床头桌上。这些都已经图腾化,像是一连串只有他能解读的神祕记号。灯笼屋那边,威廉那一侧的桌子无意间已经成为某种威廉的神龛:上头有他最后一次喝水的马克杯,他近年开始戴的黑框眼镜,他当时正在读的书,还是打开的,面朝下,就摆在他最后留下的地方。
「啊,杰比。」他叹息,他想说些别的,却说不出来。不过杰比还是谢谢他。现在他们在一起比较少讲话了,他不知道是因为杰比整个人变了样,还是因为跟他在一起的缘故。
这会儿他敲了敲博物馆的门。杰比工作室的一名助理开门让他进去,说杰比在顶楼监督布展。不过那助理又说,他应该从六楼开始看起,一路走到顶楼去找杰比。他照做了。
六楼的几个展览室展出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