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还有身体。他们的身体和其他人的身体不同,他们的身体被词语重构了:嘴、眼睛、手、足——他们如是说。他们的身体具有重量,会和你的一样,一步一步地,在地面上移动。像你一样,他们在日光的炽热淤泥里打滚儿;像你一样,他们为清晨感到惊喜;像你一样,他们可以啜饮微风;像你一样,他们歌唱,爱人——他们如是说——当他们这么说的时候总是真诚的,这点也同你如出一辙。他们也可以说欲望,也可以说恶心。否则你就不会信任他们。他们能够说出你能想
谈自己的感受。他说,如果她的感受和他的一样,就不会想去谈它们了。这燃起了她的兴趣。现在,她更爱他了,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好奇了。
好吧,她想,别的方法她都试过了,除了那扇小门,再没有其他谜底。不管怎么说,是他把钥匙给她的。她等到他去了办公室,或是随便什么地方时,便径直朝小门走去。当她打开门时,里面只有一个死去的孩子。一个小小的死孩子,眼睛睁得圆圆的。
“是我的,”他说着,走到她身后,“我生了他。我警告过你的。你和我在一起不快活吗?”
“看上去很像你。”她说。她没有转身,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她意识到,他的神志绝对不正常,但她仍希望能说上几句,好让自己脱身。她能感觉到爱意从自己体内喷涌而出,她的心脏变成了干燥的冰。
“是我的,”他忧伤地说,“别害怕。”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她说。因为此时天色暗了下来,而地板却突然消失了。
“更深处。”他说。
7
那些家伙。女人为什么喜欢他们?他们什么都提供不了,那些寻常的好东西他们都没有。他们有的是持续不了多久的注意力、穿破的衣服、开起来嘎吱响的老爷车——如果他们有车的话。那些车总是抛锚,他们试图修复它们,却徒劳无功,于是他们放弃了。他们会散上长长的一段步,却忘了回家。比起花卉,他们更爱草籽。他们撒些无关紧要的小谎。他们用橘子和碎裂的琴弦表演拙劣的小把戏,绝望地渴望着笑声。他们不会把食物送上桌。他们不赚钱。不赚,赚不了,不愿赚。
他们什么也不提供。他们提供一整片雄伟的空白:冰雹中一片看不见的天空,这一夜的月亮与下一夜的月亮之间黑黢黢的停顿。他们提供自己的贫乏,那只空空如也的木碗,乞丐的木碗,他们唯一的天赋在于乞求。向下看得深些,一直看进去,那儿有一些烟雾般蜷缩起身子的潜能。你或许还能听到一些什么,却无一人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