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加一加一再加一,他回答。
可这会儿他却回答:“好吧。”接着便隔着桌子把他的圆珠笔扔过来,几乎有些不顾一切地,仿佛在接受某种挑战。我环顾四周,找能写字的地方,于是他把计分簿递给我,就是那种案头使用的记事簿,每页顶端印有一张小小的圆形笑脸。这种东西仍在继续生产。
我用印刷体仔仔细细地写下那句话,凭着头脑里的记忆,按照橱柜里这句话的原样,一笔一画抄写下来。Nolitetebastardescarborundorum.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它既不是祷文也不是号令,仅是一句可悲的涂鸦,被人胡乱涂写下来,之后又弃之不理。笔握在指间的感觉真是舒服,简直像具有鲜活的生命。我能感觉到它的威力,它那包容万语千言的威力。笔是嫉妒的对象,丽迪亚嬷嬷常说,她引用的这句话是感化中心的又一格言,为的是警告我们远离此类物品。千真万确,它让人产生嫉妒。就这么握着都让人嫉妒。我对大主教的笔嫉妒不已。这是又一件我渴望偷偷拿走的东西。
大主教从我手里接过有圆形笑脸的纸页,看了一眼。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他脸红了吗?“这不是真的拉丁文,”他说,“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笑话?”我说,完全给弄糊涂了。难道我如此铤而走险,为弄懂它费尽心机,
接着有一会儿他缄默不语,我也一言不发。两人都在等对方开口。
我先打破了沉默。“这样吧,也许你能为我解答一件令我疑惑不解的事情。”
他表现出兴致盎然的样子。“那会是什么呢?”
我是在自投罗网,可一时却控制不住自己。“是从某个地方记下来的一句话。”最好不要说是哪里。“我想它是用拉丁文写的,我想也许……”我知道他有一本拉丁语词典。他有各式各样的词典,在壁炉左边的顶层书架上。
“说来听听。”他说。口气疏远了些,但明显警觉起来,或者这只是我的想象。
“Nolitetebastardescarborundorum.”我念出来。
“什么?”他问。
显然我的音没有发对。我不知该怎么念。“我可以把它拼出来,”我说,“写下来。”
这个新鲜大胆的主意令他迟疑了片刻。可能他根本不记得我会写字。在这间屋子里,我从未握过任何一种笔,连得分也从未加过。女人不会加法,他曾经开玩笑地说。当我问他是什么意思时,他说,对女人来说,一加一加一再加一不等于四。
那等于几?我问,以为他会说等于五或者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