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出朗声大笑的时候,佩迪亚却卡在她的喉咙里。他本可以自如地活动,本可以弯腰系好靴子、高举双臂,再用一只脚套入马镫,再甩开另一条腿骑上马。挺直地坐在马背上,策马穿行在街道上,并且微笑着,刚长出来的稀疏胡子掩住上唇。他本可以跑下楼,像股旋风般冲向他们;毕竟,他和这些男孩年纪相当,而她,他的母亲,本该为他逃化学课、不能考上大学、结果落得他父亲般的下场而忧虑,为他不能顺利找到工作而担心,又生怕自己不会喜欢他挑的媳妇,再为他们太早生孩子而操心。
千头万绪在她心里沉重地堆积起来,让她越来越难承受,又刚好看到一个女孩的动作:为了驯服那匹焦躁的马,她拉下套在它头上的缰绳,让它不得不低头,安静下来。那匹马试图转身走开时,那女孩挥起马鞭抽了一下马背,喊了一声:“待在这里,该死的!乖乖地站好!”这时,酸奶油配薄饼从安努斯卡的手里掉到了地上,而她已经冲向和马较劲的女孩,不由分说地出拳揍她。
“别欺负它!”她尖叫着,嗓子眼里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别欺负它了!”
受到惊吓的孩子们隔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要推开这个身穿格子外套、突然发起神经的女人,但这时,又有一个女人冲过来帮她了:用破衣烂衫裹着层层叠叠的疯女人;两个女人都想夺走女孩手里的缰绳,想把女孩赶走。那个女孩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双手抱住头顶——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遭遇这样凶残的袭击。那匹马又是踢腿,又是嘶叫,终于挣脱了女孩的牵制,在阿尔巴特的马路中央跑起来,受惊了(还好,那时候的大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得得的马蹄声回响在楼宇的外墙之间,让人想到巷战或群殴;人们打开了窗户往外看。但这时,两名警察出现在街道的尽头,泰然地踱着步,大概正在聊什么电子游戏——反正也没出什么乱子——但他们马上看到了这番骚乱,立刻转入工作状态,抓起各自的警棍,全速跑来。
“摇摇。”裹得层层叠叠的女人说,“摆摆。”
她们坐在警察局里,等着脸孔涨红、看什么都不顺眼的警察来做口供。
“摇摇。”她在这几个小时一直用狂乱的腔调喃喃自语,显然是被吓到了。肾上腺素摇醒了裹得层层叠叠的女人的舌头。她对着安努斯卡的耳朵轻声窃语,以防她俩的私聊被别人听到——那个被抢了的男人,两个深色皮肤的年轻妓女,还有用手捂着绷带的头部受伤的男人。与此同时,安努斯卡在哭泣,泪水不间断地滴落脸颊,但很显然,囤积已久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