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2年是新时代降临前黎明时刻,只是很可惜,没人注意到这点。那年没什大事发生,也不是世纪之交——从数理学角度看,那年乏善可陈,只能得出数字三。然而,哥白尼《天体运行论》第章、维萨里《人体构造》全书都是在那年问世。
无须赘言,没有哪本书是包罗万象——难道有什东西真能包罗万象吗?哥白尼没有提及太阳系其余部分,像天王星这样行星仍在等待合适时机被人发现,也就是法国大g,m前夕。与哥白尼同时代维萨里则缺少很多研究人体内部机械方法,因而忽略拃度、关节、连接等细节——举个小例子:连接小腿和脚跟跟腱。
不过,这个世界——内部,以及,外部——地图已经被大致画出来,只要看上眼,理智就会被照亮,把那种秩序蚀刻在最主要、也是最基础线条和平面之中。
假设这是1689年11月,很暖和天,午后某时。菲利普·费尔海恩①如往常坐在桌边,凑在窗口射进来束日光下,那光线好像是特别为他投下,照亮这项特定工作。他在检查排列在桌上人体组织。钉在木板上大头针固定灰色神经。他用右手描下自己看到景象,眼睛甚至都不用移到纸面。
毕竟,看到就意味着知道。
但现在有人咚咚咚地敲门,狗狂叫起来,菲利普必须起身。他很不想动。他身体已处在最舒适姿态:低头,垂在标本上方;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把身体重量移到那条好腿上,再把桌下那条木腿拖出来。他瘸拐地走向房门,顺便让狗消停下来。门口站着个他认识年轻人——但要稍微想想才能认出来,是他学生威廉·范·霍森。他向不喜欢朋友登门拜访,其实,任何人来访都不会让他高兴,但他还是退后步,邀请来客进屋,木腿在门口石板地上敲出笃笃声响。
范·霍森很高,有头浓密卷发,此刻满面喜色。他走到厨房桌边,依次放下几样东西:整块圆轮奶酪,条面包,几只苹果,还有红酒。他讲话声音很洪亮,沾沾自喜地吹嘘他拿到票——他今天就是为这事儿来。菲利普不得不费番功夫,挤出个突然置身于可怕喧嚣中人才会有假笑,以免表情泄露内心愤慨。他猜到这家伙——其实这小子还不错——突然上门来原因:门口小桌上有封没开封信,信里肯定有所解释。来客把吃食摆上桌时候,主人机敏地偷偷藏起那封信,之后还会假装他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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