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长编织经线和纬线,但世上没有“便携式织布机”这种东西。织布是定居的部族人所擅长的技艺。我会在旅行途中织毛衣。可悲的是,最近,有些航空公司不再允许你在飞机上使用织毛衣针或钩针了。正如我所说,我从没学过哪种特定的行当,父母也曾苦口婆心地说过我,但事实上,我一直可以靠打不同的短工维持开销,云游四方。
我父母终于厌倦了干旱和霜冻,结束了二十年的旅行实验,回到城市生活之后,健康的食物在冬天的地窖里积攒起来了,从他们养的羊身上剪下的羊毛一点一点地填满了被子和枕头敞开的大嘴,他们给了我一点钱,我就出发了:第一程旅行。
不管到了哪儿,我都会打零工。我曾在大都市郊区的跨国企业的车间里组装高级游艇的天线。那个工厂里有许多像我这样的人。我们都是拿黑钱的,从没有人问我们从哪儿来、将来有什么打算。我们每周五拿工资,谁要是不想干了,下周一就不来上班。那儿有高中毕业生,想在申请大学前歇一阵子。也有在半途的移民,坚信在西方的某个地方有个田园诗般公正、美好、国富民强的家园,在那里,人们必将情同手足。还有从原本的家园中出逃的难民——从他们的妻子、丈夫、父母身边逃出来的;还有在爱情中得不到幸福的人,困惑的人,忧郁的人,那些一直很冷漠的人。还有逃避法律的人,因为他们还不清债。流浪的人,漂泊的人。下一次发病时必会被送进医院的疯狂的人,然后,依据各种莫测高深的法规被遣送回国——从医院直接被送回到他们最初出发的地方。
只有一个印度人一直在那儿干活,工作了许多年,但就实际情况而言,他的待遇和我们并没有什么差别。他没有保险,也没有带薪假期。他干活时沉默不语,很有耐心,镇定自如。他从不迟到。他从不需要请假。我曾试图说服一些人建立工会——那是团结工会②盛行的年代——哪怕只是为了他,但他不想要。不过,他被我投入的热情打动了,要和我分享他每天带来的午餐:辣咖喱。我已经记不得他叫什么名字了。
我当过女招待、高档酒店里的服务员、保姆。我卖过书。卖过票。还在一家小剧院的戏装保管间里干过一整季,那个漫长的冬季里,我一直躲在后台,置身于厚重的戏服、绸缎披肩和假发中间。只要我做足了功课,也会当当老师,或是康复顾问,或是在图书馆里工作——尤其是最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攒够了钱,就会继续上路。
注释
①安泰俄斯:古希腊神话中的巨人,大地女神盖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