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是那么严峻,那么寒气逼人,这使伊齐多尔立即眨巴起眼睛,把他从天窗的画框里赶走。另有一次,上帝成了某种被吹散了的、飘忽不定的幽灵,是那么多变,那么无定形,因而使人无法忍受。有时在上帝的形象里头钻进了一个现实的人,这个人常常是帕韦乌,那时伊齐多尔便失去了祈祷的愿望。他坐在床上,翘起两条腿在空中摇晃。后来伊齐多尔发现,妨碍他想象上帝的,是上帝的性别。
那时,全无某种负疚感,他看到天窗画框里出现的上帝是个女人,或者可以称之为一位女上帝。这给他带来些微慰藉。他以一种从未感受过的轻松心情向她祈祷。他对她讲话,就像对母亲讲话一样。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可最后有种无法形容的、惴惴不安的心态开始伴随着他的祈祷,他的体内有股热浪在涌流。
上帝是位女性,强劲,伟大,湿漉漉,冒着热气,宛如春天的大地。女上帝像蓄满大量水分的雷雨云一样,存在于空间的某个地方。她的威力压倒一切,她使伊齐多尔记起了某种令他恐惧的童年经历和感受。每次只要他对她说点什么,她回答他时发表的见解往往会让他语塞,使他无法再说下去。在这种情况下,祈祷也就失去了思路,失去了目的、意图,对女上帝也就不能表示任何心愿和希望,只能为她陶醉,吸吮她的气息,只能融入对她的赞美之中。
有一天,伊齐多尔望着自己的那一小块天空,突然恍然大悟。他明白了,上帝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这是在他说出“上帝啊”这个词时领悟到的。这个词解决了上帝的性别问题。“上帝啊”听起来如同说“太阳”,如同说“空气”,如同说“地方”,如同说“田野”,如同说“海洋”、“粮食”一样,都是中性名词。跟“黑暗的”、“光明的”、“寒冷的”、“温暖的”这些中性形容词也没有什么区别。伊齐多尔激动地、一再重复他所发现的上帝的真正名字。随着每一次重复,他知道的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知道上帝是年轻的,而同时又是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已存在了的,甚至存在得更早(因为“上帝啊”听起来跟“永远”是一样的),上帝对于一切生命都是不可或缺的(如同“食物”),而且无所不在(如同“到处”),但是若有人试图找到他,却必是徒劳(如同“任何地方都没有”)。上帝满怀爱与欢乐,但有时也会是残酷、可怕的。上帝身上蕴含着人世间所有的一切特点和品性。上帝接纳每一种物品,每一个事件,每一个时代的形态。上帝既创造,又破坏,或者是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