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诺韦法用围裙擦嘴巴,把嘴巴都擦成了暗红色。
这天夜里她已难以入睡。麦穗儿不会弄错。麦穗儿知道未来,关于她能预卜未来的事,大家都清楚。
于是,从翌日起盖诺韦法便开始等待。但跟她以往的等待不同的是,现在她是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等。她把煮熟的马铃薯放到羽绒被子里,让它不致凉得太快。她铺好床。她把水倒进脸盆,好让丈夫刮脸。她把米哈乌的衣服搭在椅背上。她等待着,就像米哈乌是到耶什科特莱买烟草去了,马上就会回来。
她就这样等待了整个夏天、秋天和冬天。她没有离开家,没有上教堂。二月份,地主
”她说。
盖诺韦法转身进屋去拿钥匙,随后一言不发地把磨坊的门打开了。
麦穗儿冲在她前面走进阴凉的过道,双膝跪倒,把撒在地上的麦粒和一堆堆曾经是面粉的尘土集拢。她用瘦削的手指收集麦粒,往自己的嘴里塞。
盖诺韦法一步一步跟在她后面走着。麦穗儿弯曲的身子从上面看酷似一堆破烂。麦穗儿胡乱地大吃一顿麦粒之后,往地上一坐,痛哭起来。泪水顺着她那肮脏的面颊流淌。她闭着眼睛,嘴角唇边却露出了笑意。盖诺韦法嗓子眼儿紧缩了一下。她住在哪里?她是否有什么亲人?圣诞节她干什么?她吃什么?盖诺韦法面前这个女人的身子是多么虚弱,她同时回想起战前的麦穗儿。那时她是个健壮、美丽的姑娘。此刻她望着麦穗儿的一双赤脚,她看到的是一双有着野兽脚爪一样坚硬的趾甲的脚掌。她伸出手去抚摸那灰色的头发。这时麦穗儿睁开了眼睛,直视盖诺韦法的眼睛,甚至不只是直视她的眼睛,而是直视她的灵魂,直直望进她的内心深处。盖诺韦法缩回了手。这不是人的眼睛。她跑到了磨坊外面,看到自家的房屋、锦葵、在醋栗树之间闪烁的米霞的连衣裙、窗帘,她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她从家里拿了一个大面包,回到了磨坊前边。
磨坊的门敞着,麦穗儿从屋内的黑暗里显露了出来,拎着满满的一小包儿麦粒。她望着盖诺韦法背后的什么东西,她的脸立刻豁然开朗,容光焕发。
“多可爱的娃娃。”她对走到篱笆跟前的米霞说道。
“你的孩子怎么样啦?”
“死了。”
盖诺韦法伸出双手把大面包递给她,但麦穗儿却朝她走得非常近,接过面包后,把嘴唇贴在她的嘴上。盖诺韦法使劲地挣脱出来,跳开了。麦穗儿笑了起来,把面包塞进了麦粒包里。米霞哭了起来。
“别哭,可爱的娃娃,你爸爸已在向你走来了。”麦穗儿嘟哝道,朝村庄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