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睡着了。在梦中她喂孩子,但不是用奶,而是用黑河的水。孩子变成了幽灵,坐在乳房上,要吸干人的生命之液。孩子要吸血。麦穗儿的梦变得越来越使人不安宁,越来越沉郁,但她无法从梦幻中醒来。梦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女人,像棵树。麦穗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她脸上的每个细节,她的发式和衣着都看得纹丝不漏。她有一头鬈曲的黑发,像个犹太女子。她有一副出奇地清晰的面孔。麦穗儿觉得她是个美人儿。麦穗儿以整个身心渴慕她,但这并不是那种她过往所知的欲念,那种来自腹部下方,来自两腿之间的欲念。这种欲念来自身体内部的某个地方,来自腹部以上,靠近心脏的地方。高大的女子探身在麦穗儿的上方,抚摸她的脸颊。麦穗儿从近处瞥见了她的眼睛,在那对眼睛里她看到了某种她迄今从未见过,甚至也从未想过人世间还会存在的东西。“你是我的。”那高大的女子说,抚摸着麦穗儿的脖子和鼓胀的乳房。手指触到哪里,麦穗儿身体的那个部位就变得讨人喜欢,变得永恒。一个部位接着一个部位,麦穗儿整个儿都受到了这种触摸。后来女子抱起了麦穗儿,搂在胸口,贴到了乳房上。麦穗儿干裂的嘴唇找到了奶头。奶头有股动物毛皮的香味儿,有股甘菊和芸香的气味儿。麦穗儿吸吮着,啜着……
—个炸雷打碎了她的梦,她突然发现自己仍然躺在破屋里,躺在牛蒡叶子上。周围灰蒙蒙的一片。她不知道是黎明,还是黄昏。第二次,在很近的地方又响起了一阵雷。顷刻之间,滂沱大雨从天而降,雨声淹没了接下来的雷声。水从屋顶稀稀落落的木板缝里灌下来,冲刷着麦穗儿身上的血和汗,让她那滚烫的躯体降一降温,给她提供了饮用的水和食物。麦穗儿喝着直接从天上来的水。
太阳出来的时候,她已爬到了破屋的前面。她开始挖坑,然后从泥土里拔出缠绕的树根。泥土松软,容易摆布,似乎是想帮助她举行葬礼。她把新生儿的尸体放进了不平整的坑中。
她久久地抚平坟墓上的泥土。当她抬起眼睛环顾周围的时候,一切都已变成了另一种样子。这已经不是那个由彼此相挨着存在的物体、东西和现象组成的世界。现在麦穗儿看到的东西成了一大团,一大块,一个硕大无朋的野兽,或者是一个巨人,为了生长、死亡和再生,它有许多形态。麦穗儿周围的一切是一个大躯干,她的躯体是这个大躯干的一部分。这个大躯干硕大无朋,能力无边,无法想象地强大,在每个动作、每个声响中都显现出它的威力。它能按自己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