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家什,车里坐着妈妈的虔诚妹妹——贝赫尼丝姨妈和她老公,费尔蒙·德博雅诺夫姨父。姨父来自保加利亚,在那个国家,当地居民因为喝酸奶、信东正教而变得很老。他们将车开到了奥登阿尔茨大道上这幢住宅的门前。姐妹俩哭哭啼啼,费尔蒙姨父只是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路易斯刚想伸手给他,他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贝赫尼丝姨妈的脸比妈妈的要宽,要土气。而且,脸上一点儿化妆的痕迹都没有,因为她老公自从十五岁皈依复临派[227]以后就特别容易忌妒。贝赫尼丝姨妈笑得多,一笑就让人看到她纸一样白的尖牙齿。她老公给人的印象是阴沉。要是他哪一次不由自主地笑了,那笑声听上去就像是公羊的咩咩叫。他说话不多,一个原因是他的声带——还有其他一系列器官——在以灾难收场的一次扁桃体手术中受到了损害。在他即将出院的那个夜里,他醒了过来。在他床边放着一个搪瓷痰盂。傍晚的时候,一个办事马虎的年轻护士把氯水倒进去却忘了倒出来。半醒的费尔蒙姨父口渴得要命,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把这盆儿当作了他童年时代的保加利亚小茅屋里那个饭碗,一口喝了个干净。氯水把他内脏腐蚀了个遍。
他们待了几天,睡在客厅的一张床垫上。他们很着急,要赶在边界关闭之前进入法国。但妈妈求她妹妹留下来,贝赫尼丝起了同情心,就留下来了。
“他们为什么非要离开比利时呢?”路易斯问。
“因为你费尔蒙姨父是犹太人。”爸爸说,“犹太人总是带着他们的钱溜掉。其实应该说,是带着我们的钱溜掉。”
费尔蒙姨父是路易斯亲眼见到的第一个犹太人。在巴斯特赫姆,拉夫曾经指着站在运地毯的卡车边的一个棕色皮肤、神情阴郁的男人,叫道:“看哪,一个犹太人!”但路易斯不太相信他。费尔蒙姨父这厚眼睑、货真价实的鹰钩鼻和湿漉漉的厚嘴唇才更像犹太人。这个犹太人在大家吃晚饭的时候,独自一人固执又毫无防备地坐在炉子边,路易斯便说:“费尔蒙姨父,你的民族受迫害,是不公正的。”
这犹太人大声地擤了擤鼻子。很刺耳的一声,像是粉笔里的一块小石子在黑板上划出的声响。然后,他用沙哑的嗓音说:“我的民族,我的民族!希特勒要对犹太人做什么,那是他的事儿!”
“费尔蒙有本比利时护照。”贝赫尼丝姨妈说。
“那他为什么还要跑?”妈妈问。
“因为比利时人和德国人一样小气,康斯坦泽。”这个嗓音沙哑的疑似犹太人说,“所以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