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戈雅(1746—1828),著名的西班牙画家。
这个仿佛牢牢钉在石板上的形体似乎没有动作,没有思想,也没有呼吸。在那单薄的麻袋之下,时值一月,没有火,直接躺在石头上,就在土牢的阴影之中,斜斜的气孔只能够从外面吹进寒风,不能射进阳光
把隐修女忘了!你们告诉我老鼠洞在哪儿,我给她送饼去。”
“马上就去。这可是做好事呀!”乌达德说。
这却不是欧斯塔希所希望的。
“哎呀,我的饼呀!”说着,两只肩膀左右轮流耸,一下下轮番碰耳朵。在这种场合下,这是最大不满的表示。
三个女人回转脚步,走到了罗朗塔楼附近。乌达德对那两位说:
“不需要三个人都往洞里瞧,免得吓坏了麻袋女。你们两位就假装翻祈祷书去念经,我把脑袋探进去看看。麻袋女有点认得我。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我告诉你们。”
她一人向窗洞走去。她刚往里一张望,心里就不胜悲悯,表露在脸上,原来又快活又坦然的面容顿时改变了表情和颜色,仿佛是从阳光下面走到了月光下面。她的眼睛湿润了。嘴巴抽搐着就像要哭似的。过了一会,她一只手指放在唇边,示意要马伊埃特过去看看。
马伊埃特十分激动,默然踮起脚尖走了过去,好像走近灵床一般。
两个女人一动不动,大气儿也不敢出,往老鼠洞那有栅栏的窗洞里探视,眼前的景象可真是凄惨!
小室十分狭小,宽度大于深度,尖拱的顶,从外面向里看,很像主教法冠的内里。在铺地的光秃秃的石板上,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不如说是蹲着一个女人,下巴搁在膝头上,两臂合抱,紧紧搂在胸前。她这样缩成一团,棕色麻布口袋裹住全身,起着大褶,很长很长的头发从前面披下来,遮住脸,顺着两腿一直拖至脚面。乍一看,她就像是刻印在黑暗小室深底的一个怪影,一种发黑的三角形,窗洞里透进来的天光把它剖成两种色调:一半阴暗,一半明亮。这是那种光明和黑暗参半的魔影,是我们在梦中看见的,也是戈雅(40)的杰出作品中所表现的,苍白,死滞,不祥,蹲在坟墓上或者靠在牢房的栅栏上。这不是一个女人,也不是一个男人,不是一个生物,也不是一个确实的形体;这是徒具形状的一个东西,真实与狂想交织、犹如光与暗交织的某种幻影。从她那垂至地面的头发底下简直看不见她瘦削而严峻的侧面,她的长袍简直没法遮住她那在坚硬而寒冷的石板地面上抽搦着的赤脚。隐约可见她这种丧衣卷裹之下的依稀人形,真叫人不寒而栗。